他說完這句話後又沉默下去,手機裡隻剩下他刻意壓製的呼吸聲,虞意握著手機翻過身,麵朝與他相隔的那一麵牆壁,輕聲道:“你已經離我很近了。”
薛沉景立即不滿道:“從我的教室去找你,還要走上一百零一步的距離,哪裡近了?課間十分鐘,除開上廁所那些雜七雜八的事,要是老師再拖個堂,完全都不夠我來見你一麵。”
虞意驚訝道:“數據這麼精準?”
薛沉景捧著手機哼哼唧唧地說道:“因為我今天專門走過了。”
虞意想象了一下在大片從窗外照入的陽光裡,他大步穿過長廊數步子的畫麵,忍不住笑起來,“確實有點遠,你沒事還是彆來了,課間大家都在教室裡休息或者做題,沒人會在走廊上瞎跑。”
薛沉景嘟囔道:“所以說,我就討厭你們這種精英學校,在我以前的學校,課間大家都恨不得飛上天去,哪會在教室裡規規矩矩地坐著寫作業。”
“你課間不做題,晚自習可能就寫不完了,還要帶回家裡,麻煩。”虞意打了個嗬欠,安撫他道,“一百零一步的距離又沒有叫你一個人走,中間不是還有一個下樓的樓道嘛,放學後我會在那裡等你的。”
薛沉景睫毛微動,臉上剛露出點喜色,又聽虞意補充道:“還有你哥,會等你一起回家的。”
薛沉景默了默:“……那你們還是彆等我了!”
虞意聽出他不滿的語氣,故意問道:“你說真的?”
薛沉景氣得喘了一口氣,“假的!敢不等我,你……”他哼一聲,改口道,“薛明淵就死定了。”
隔壁的薛明淵,收拾東西準備上床睡覺時,突然連著打了一串噴嚏。
這一天的聊天內容,也確實定了他們往後的相處模式。
高二的學習越發緊張,課間除了出來上廁所和偶爾放鬆的人,很少有人在外麵亂晃,隻有第二節課下課後,做課間操,所有人才會湧出教學樓,完後又如潮水一樣湧回各自的班級。
薛沉景跑去找過虞意幾次後,便也乖乖地不再去打擾她了。
等到九點半,晚自習後,才會在中間的樓道裡碰頭,個人一起回家,坐到虞家或是薛家的客廳裡,討論一下今天的學習,然後給薛沉景開開小灶,輔導一下他不會做的題。
但或許是開頭的那一天,他們中間多了那一通電話,所以後麵的每一天,在睡覺前,薛沉景都會掐著時間主動給她打來一個語音電話,然後聊著入睡。
每天晚上的這一小段電話時間,漸漸填補上了他們之間空缺的那六年時光。
虞意知道了他什麼時候去打的耳洞,結果因為打完一個耳洞太疼,不敢再打第二個,以至於到現在,薛沉景都隻有那一邊耳洞。
還知道他因為看見彆人抽煙很酷,偷摸著學抽煙,被嗆得死去活來,嗓子都啞了,回家還被老媽暴打一頓。
薛沉景聊起天來,什麼都往外說,不知不覺間,虞意手裡就抓了他許多把柄,等他反應過來時,後悔地直捶牆,捶得虞意這間屋裡都能聽到動靜。
睡前的這一個電話,幾乎雷打不動,沒有一日斷過,就這麼一直持續下去,連薛明淵都不曾知曉。
他們的關係也在這樣的睡前閒聊中,像是池塘裡的水,咕嚕嚕地往外冒著曖昧的泡泡。
偶爾放假的夜裡,他們通話的時間會很長,有些時候是忘了關,有些時候就是單純放在枕頭邊聽著對麵的呼吸聲入睡。
薛沉景第一次從旖旎的夢境裡驚醒,燒紅著臉偷偷摸摸去洗褲子,回來才發現枕頭邊的手機一直通著,那一刻他的腦袋都快爆炸,有種做壞事被人當場抓包的窘迫。
在慌張地想要去掛斷電話前,他動作頓了頓,用細如蚊蚋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喊道:“阿意,你醒了嗎?”
對麵沒有一點聲響,薛沉景終於鬆了口氣,倉促掛斷微信通話。
一牆之隔的另一間屋裡,虞意輕輕吐出一口氣,在黎明前昏暗的屋子裡,抬手捂了捂自己快要燒起來的臉。
她在薛沉景夢囈著叫她的名字時,就醒了。
這件事後,薛沉景連著天都沒敢看她的眼睛,像炸毛的貓一樣逃避著她。但是睡前的那個電話還是沒斷,哪怕他打來電話後,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卻還是要固執地連通著語音。
就像是害怕要是中途有一天斷了,虞意就不會再接他的電話一樣。
升入高,薛沉景終於不再固執地去追逐他們的步伐了,他為自己定了一個明確的目標,那個目標距離虞意想去的學校很近,是一所政法大學,不用學高數。
高考結束的那天,所有人都玩瘋了,薛沉景晚上回來時,還是同以前一樣,掐著時間點想要給虞意打語音電話。
但在他撥通之前,手裡的手機卻先震動了起來。
這是一個特殊的時間點,同彆的時間的電話都不一樣,薛沉景詫異地接通,驚喜道:“阿意,你竟然先給我打電話了。”
虞意在那邊失笑道:“怎麼這麼驚訝,第一通電話不是我給你打的嗎?”
薛沉景眨了眨眼,笑起來,“對哦,第一通電話是你打的。”從那之後,便都是他主動打過去了。
“你回來了嗎?”虞意問道。
薛沉景緩步往單元樓走去,“嗯,在樓下了。”
虞意趴在窗口往外看,看到路燈投下的那一抹高挑身影,對著手機說道:“我很早就想問你了,你現在回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喜歡彆的人了?”
路燈下的影子一個踉蹌,震驚道:“不可以!”
虞意含著笑意,故作為難道:“啊,為什麼不可以啊?”
薛沉景走到樓下,抬頭朝她所在的那間屋子望過來,目光與趴在窗前的人對上,他放下手機,大聲對她喊道:“因為,我想要你喜歡我。”
虞意立即蹲下身,躲回屋裡,捧著手機無語道:“笨蛋,大晚上的,你喊什麼喊。”
薛沉景拿著手機跑上樓,委屈巴巴道:“阿意,你怎麼能喜歡彆人嗚嗚嗚。”
虞意的聲音透過手機,在寂靜的樓道裡回響,“沒有彆人,隻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