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晝一向將自己的東西保存得很好。
即便是草稿他也放得整整齊齊,甚至還在右下角貼心地標上了時間。
江葉甚至看到了十年前的曲譜——在她都還沒有和何晝再次重逢那時候，他草稿的背麵就開始出現她的名字。
還不止一兩個。
是好幾串。
毫無規律地夾在他隨手寫的歌詞裡，顯得有點突兀。
江葉的腦子麻了一瞬間。
何晝想阻止的手在空中懸了片刻,最後放了下去。
他想了想,還是想挽救一下：“我——”
“你先彆說話。”
江葉打斷他，“讓我緩一會兒。”
她的腦子有點亂，但她還不傻，這種情況再怎麼也該反應過來了。
何晝是一個創作者,他這麼多年在創作打草稿的時候都會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寫她的名字，這能說明什麼？
她是他的靈感來源。
江葉一張一張撿起來,一張一張看。
她最後看到的是何晝最早寫的、參加了《最佳創作人》第一輪初賽、並最後成為她第一張個人EP的那首歌。
也就是那首描寫暗戀心事的歌。
這首歌的初稿背麵倒是很簡潔，隻寫了幾個字。
——給我的女孩,江葉。
江葉站起身來。
她看向何晝，問：“我應該,沒理解錯吧？”
江葉這會兒的腦子裡亂成一團麻，不斷閃過和何晝相處的無數片段。
她為什麼沒有察覺得更早一點？
她甚至還在心裡腹誹過為什麼何晝喜歡那個人那麼笨都看不出他的心意。
敢情這個人是她自己啊？
“……”
何晝像是已經完全投降了。
他有點不自在地點頭，說,“你發現了。”
江葉心裡的情緒複了又雜的。
終於，她輕輕問：“你喜歡我,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江葉說完這句話就想起前不久在遊樂園問何晝的問題。
現在想想每條都和她能對得上。
江葉：“……”
難怪何晝回答她問題的時候這麼想笑。
不是，他也太能藏了吧？
這麼多年了，甚至在她誤會他喜歡彆人的時候都沒和她解釋過啊？
“我剛遇到你的時候,你還在當偶像。”
“你在采訪裡說過你在當偶像的時候絕對不會談戀愛。”
何晝說，“我不想打擾你。”
“那之後呢？”
“我說了。”
何晝無奈地笑了下,“我怕我告訴你之後，我們就不能當朋友了。”
他現在也怕，怕江葉問完他之後就一點頭道,我們確實不能再繼續做朋友了，然後迅速地理了行李跑路。
江葉一張張翻手裡的草稿。
當朋友當了這麼多年的何晝。
為她寫了那麼多首歌的何晝。
暗戀了她這麼久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的何晝。
直到現在，還因為怕她有負擔，所以不向她表白。
江葉：“如果我不問你，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說了？”
何晝沒吭聲。
江葉沉默一下：“那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
何晝唰地一下抬起眼。
江葉眼眶泛酸，嘴角卻是忍不住彎起來：“和我說一次，然後我會考慮一下。”
何晝微微一愣，在原地靜了好幾秒，然後才走過去。
“……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會是這種場合。”
“我本來以為，就算我會說，也會挑一個合適的時間，在我做好了所有準備之後，才告訴你的。”
江葉一邊忍笑一邊道：“表白要說重點。”
“好吧。”
“你知道的，我也不會說什麼花言巧語。”
“但這句話我想說很久了。”
何晝認認真真看著她，說，“江葉，我喜歡你。”
“從很久很久以前，從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是喜歡的時候，再到很久很久以後，到我自己都無法意識到喜歡是什麼的時候，都喜歡你。”
江葉嘴角止不住上揚。
然而她又覺得有點想哭。
她抱著那疊草稿，紅著眼抬頭看何晝，說，“……和我談戀愛可能會很麻煩哦。”
何晝：“嗯？”
“你會一直被媒體跟拍。”
“也可能會被我的粉絲罵。”
“甚至會被我的私生打擾。”
“你還會一直被網友翻出來議論，挖出我們之前的所有交集過往，每一幀都會被放大分析，從此還要和我的名字捆綁在一起出現。”
江葉說，“你真的想好了嗎？”
何晝忽然笑了一下，然後反問她：“那你想好了嗎？”
江葉微微一怔。
“喜歡你這件事，我想了十幾年了。”
“但你呢？”
“我不需要你出於感動，或者說不想失去我這個朋友，才勉強和我在一起。”
“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能接受——”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江葉打斷了。
“我是那種分不清感動和愛情的人嗎？”
江葉戳戳他肩膀，語氣帶著點氣，“拜托，全世界喜歡我的人那麼多，我怎麼不去和全世界粉絲都談戀愛啊！”
她說完這句話後，看向何晝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有點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
“……喜歡你。”
江葉用了很肯定的語氣道，“很喜歡你。”
“在發現你喜歡我這件事前，我就開始偷偷喜歡你了，所以你不用擔心。”
何晝喜歡了她十年，對於她突然的回應感到不安，是很正常的。
她會給予他足夠的安全感。
“可能現在，和你比起來，我的喜歡還不太夠。”
江葉一抬頭，認真看向他，“但之後還有很多年，我一定會慢慢追上你的。”
—
他們從朋友的身份切換到戀人身份要不了兩分鐘。
但是在相處模式的改變上，江葉卻開始頭痛了。
“先說好。”
江葉說，“我沒有戀愛經驗。所以如果我可能有做的不夠好的地方，你可以和我說。”
“沒關係。”
何晝說，“我也沒有。”
江葉表示不信：“不會吧，沒有過早戀經驗的人生算什麼人生？”
何晝看她：“你有嗎？”
江葉頓時就沒聲了。
半晌後她又歎口氣：“我不一樣，我十六歲就去韓國當練習生了。就算想情竇初開，也得有這個機會吧？”
何晝聞言，忽然笑了一聲。
“那這麼說，我十歲那年就和你分開了。就算想情竇初開，也得有這個對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