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兩個土裡土氣的名字來回叫，簡直壞透了。
白色毛團把自己氣成一小團，一動不動賴在口袋裡，不搭理她。
時繁西緊繃的心情難得放鬆了些，也不再調侃它，哼著小調開始修理嘟嘟三小隻。
她卻沒注意到，在她哼著小調時，受了委屈的白色毛團又一次悄悄從口袋裡燙出小腦袋，琉璃色的大眼睛裡沒有生氣，反而掠過些許疑惑，耳朵還一聳一聳的，仔細聽它哼唱的小調，仿佛在確認自己是否曾經聽過。
它模樣可愛，額前還有青鷺花卷著一小撮毛，又讓它多出幾分呆萌，如果放到寵物交易市場上，絕對會遭到富婆們的瘋搶。
工作室裡放著嘟嘟三小隻的備用零件，不過短短一個小時，時繁西就把它們身上破損的部位替換掉，讓它們變回原來圓潤可愛的模樣。
時繁西讓哼哼去找西子硯，並保護她的安全，嘟嘟和叮叮則暫時留在工作室裡幫她打下手。
按照原本的計劃，她今天晚上要參加黑市舉辦的拍賣會，並挑撥天方機甲和祝融機甲與明商機甲之間的關係，好從中坐收漁翁之利，取得九號貧民區的控製權。
現在，她改變了主意。
即便天方機甲無暇顧及九號貧民區，她也沒那麼容易從其他虎視眈眈的人手中真正控製九號貧民區。
尤其是趙哲誠這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
所以，時繁西準備和黑市，不，準確的說是黑市的負責人蘇澤明做個交易。
耗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時繁西又製造出了幾支銀線死神，在她暫停工作，到冰箱裡取營養液喝的時候，羅睦撥來了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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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99號街區閻羅的大本營裡，時繁西與閻川、羅睦相對而坐。
見到她，閻川眼底有難以抹去的驚訝，顯然是無法將手段狠辣的方二小姐跟他在公民等級評級處外遇見的乖巧女孩聯係起來。
時繁西微笑著對他點點頭，仿佛沒有看到他眼底的情緒，閻川也不是死板的人，儘管對自己為什麼會在公民等級評級處外遇見她有些不太友好的猜測，卻不會將心底的想法寫在臉上，也禮貌頷首。
三人間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羅睦率先開口道：“方老板，我和閻哥已經商量好了，願意聽憑調遣。”
他說的不是合作，而是聽憑調遣，意思可是南轅北轍。
合作對雙方而言，處於同等的地位，聽憑調遣卻是在以下屬的身份和她說話。
時繁西覺得這兩人有點意思，想法也不難猜。
如果是合作，時繁西隨時可以更換合作對象，沒了閻羅，還有四合，還有貧民區內大小各個組織。若是兩人心甘情願當她的下屬，她和閻羅就會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
人不會為合作對象牟利，卻會護短保護自己的下屬及所有物。
時繁西沒有戳破他們的小心思，羅睦又道：“不過我仔細想過，隻要天方機甲還在，就不可能放棄對九號貧民區的控製權，我們還是要像以前一樣，源源不斷向他們提供變異材料和變異結晶，而結餘下來的那部分，很難滿足您的構想。”
總不能時繁西用十倍的價格從變異生物獵人手中收購材料，卻還要填給天方機甲，承擔損失。
時繁西又不是冤大頭。
她道：“這點你不用擔心，我說了我要整個九號貧民區，九號貧民區就會在我的控製之下，你們要做的是把四合與趙哲誠私下勾結的事情透露給天方機甲。”
羅睦見她信誓旦旦，忐忑的情緒也緩解了些，他還真怕這個問題無法解決，時繁西給出的設想全都化為泡影。
他又有些想知道時繁西有什麼辦法能完全掌控九號貧民區，但雙方隻是初步建立了上下級的合作關係，還不足以交付信任，於是管住嘴巴沒有問。
時繁西說道：“今天天黑之前，你們務必把這件事透露給天方機甲，如果他們要你們打壓四合，記得索要點好處，不管是武器還是物資，都可以。”
“除此之外，把你們倉庫裡的變異結晶和變異材料整理一下，C級和以上等級的變異結晶、變異材料，我今天下午就要。”
“然後，你們再找一些口風緊的機械維修師，不拘數量，我會教他們怎麼冶煉各種變異材料。”
時繁西講究效率，既然已經有了打算，就得早做準備。
之所以先找機械維修師，是因為機械維修師本就會冶煉零件，有一定基礎，教起來也會比較輕鬆，等這些人具備一定也練師的素養後，再去交其他沒基礎的人，也不用浪費時繁西的時間。
至於冶煉方法會不會傳得到處都是，時繁西並不在意，一些基礎差到不行乃至沒基礎的人，能學什麼厲害的演練方法？她教出去的也不過是最普通的東西，方溪就讀的旭日中學教授的演練知識大概都比這高深。
況且，她決定分享冶煉方法，就不會在意被多少人知道，隻要不用來牟利，想傳給多少人知道都行。
再說了，一些細節的事情上，羅睦考慮得會比她更周到，這也是她選擇和羅睦談條件的原因。
時繁西想要人手，錢撒出去，會有大把的人來投奔，但一個聰明的下屬卻沒那麼容易培養起來。
羅睦總理閻羅一切瑣碎事物，圓滑而不世故，還足夠精明，是現成的管家。
閻川作為閻羅老大，在九號貧民區積威已久，能起到震懾人心的效果。
他們二人是閻羅最大的價值。
又商量了一些其他事情，時繁西在兩人恭恭敬敬的目光中，乘坐懸浮車離開。
等懸浮車的影子徹底消失，羅睦垮下肩膀，狠狠鬆一口氣，對身旁的閻川道：“看到了吧，這位大小姐真不是好糊弄的角色，我們有什麼心思根本瞞不住她，果真是從勾心鬥角的豪門裡出來的人物，我們這些普通人哪招架得住。”
閻川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覺不覺得，她其實有和我們一樣的想法。”
羅睦將詢問的眼神遞給他。
閻川繼續說道：“她既然有本事把整個九號貧民區捏在手中，完全可以成為第二個天方機甲，繼續壓榨貧民區裡的人，可她沒有，而是要以十倍的價格收購變異材料和變異結晶，這完全是想讓貧民區裡的人過上好日子。”
“如果九號貧民區真能如她所說，建立新的秩序，讓絕大多數人自給自足，你覺得附近幾個貧民區的人會怎麼做？”
羅睦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道：“當然是成為九號貧民區的一員。”
“那麼，八號平民區、七號貧民區，乃至所有的貧民區，在未來的某一天，都會成為九號貧民區。”閻川補充。
“可到了那時，我們會麵臨一個致命的問題。”他看向天際高懸的太陽，悵然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麼會允許為他們創造價值的‘奴隸’不受掌控？”
羅睦臉上的笑意僵住，喉嚨也變得有些乾澀，他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道：“那豈不是說……我們最終還是要回到不見天日的沼澤裡？”
閻川卻沒他那麼悲觀，“你覺得那位方小姐想不到嗎？”
“她一定想到了，卻還是選擇這麼做。”
所以，她一定有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回響時繁西從容的麵孔。
羅睦忍不住呢喃出聲，“誰說製定秩序的人，一定要是聯盟政府？”
“什麼？”他的聲音太小，閻川沒有聽清，下意識反問。
羅睦瞬間回神，連忙搖一搖頭，“沒什麼，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在前麵，那位方小姐花了時間金錢在九號貧民區上，不會任人宰割。”
閻川深深看他一眼，又收回視線，“待會兒，我去一趟天方機甲的材料收購部。”
老板交代下來的任務，自然是要及時完成。
他們與何默之間的恩怨，也是時候算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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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睦隻用了半個小時就把時繁西所需的變異結晶和變異材料全部送達，滿滿幾大箱子，嘟嘟和叮叮哼哧哼哧地往裡搬。
白色毛團十分精神的趴在嘟嘟的機械腦袋上，時不時喵一聲，給兩人加油。
時繁西之所以還要了變異材料，是因為隻要變異結晶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她有可能使用變異結晶提升精神力等級。
有過重生之前的慘痛經曆，時繁西決定低調做人。
反正方溪原本就具備A級精神力，醫學史上也有不少精神力等級衰竭後又恢複的例子，如果哪一天‘方溪’的精神力等級恢複了，彆人也隻會驚歎她的好運，而不會揣測她是不是擁有提純動物係變異結晶內異種能量的秘方。
謝過嘟嘟和叮叮後，時繁西準備把下午的時間都用來吸收變異結晶，儘量提高精神力絲的數量，在她關門時，變回正常體型的白色毛團蹭了進來，死活不肯出去。
還真彆說，這小家夥反應速度極快，時繁西好幾次抓它，都沒抓到。
白色毛團死賴著不肯走，時繁西也拿它沒辦法，警告它不要亂來後，將一整箱C級變異結晶打開。
變異結晶的形狀和菱形水晶有點相似，五顏六色堆在一起，在燈光的照射下散出彩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時繁西抓起一顆，準備用精神力絲擊碎時，意外發現本來隻有其餘精神力絲十分之一大小的第十一條精神力絲圓潤滾胖，與其他精神力絲沒有任何區彆，不由詫異。
她以為是自己弄錯了，將十一條精神力絲一一數過去後，沒有發現哪條比較苗條，大感震驚。
時繁西可以確定昨天吸收完變異結晶她的第十一條精神力絲瘦瘦小小的，營養不良，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這麼健壯？
她仔細回想從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事情，沒發現什麼事情或者什麼東西能夠促使精神力絲成長。
在她思索時，看到了跳過來趴在她腿上睜著亮晶晶的琉璃眼甩尾巴的白色毛團，原本迷霧重重的思緒瞬間豁然開朗。
青鷺花！
裂穀下那株近十米高的青鷺花！
原本她就猜測青鷺花是吸收了什麼東西才能快速生長到十米高，當時她還讓微型探測器在岸上找了一圈，但是沒有任何發現，緊接著白色毛團出現了。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白色毛團所在的裂穀長著一株不符合生長情況的青鷺花，而昨天晚上，被她關進籠子裡的白色毛團也不知怎的跑出來，在她枕頭邊睡得四仰八叉。
時繁西驚喜地托著白色毛團的前肢，將這小東西放到麵前，詢問道：“我的精神力增長跟你有關係？”
白色毛團甩了甩尾巴，還傲然地喵了聲，理所當然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
時繁西眉眼上都染了笑，對著白色毛團可可愛愛的小臉蛋，重重親了一下。
白色毛團呆住，漂亮的琉璃眼也透出幾分暈乎，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時繁西放回了工作台，她則閉上眼睛開始吸收變異結晶。
它小小喵了聲，像遇到了某種難以理解的事情，追著尾巴在原地繞圈圈，繞了一會兒，又抬起小腦袋喵喵叫，可時繁西始終沒有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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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的時間眨眼而過，一顆顆變異結晶從原來的光彩透亮變得黯淡無光，最後化成齏粉，散在垃圾桶裡。
時繁西抹了抹額前的汗水，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次吸收變異結晶裡的異種能量好像沒有以前那麼疼了，吸收的速度也比之前更快，現在她已經具備二十六條精神力絲，效率是之前的兩倍有餘。
她睜開眼時，白色毛團蜷成一團趴在工作台的邊緣呼呼大睡，毛茸茸的尾巴十分自然地垂下，還小弧度晃動著，仿佛做了什麼美夢。
時繁西嘴角微微上揚，親昵地喊了一句小東西。
白色毛團似有所覺，耷拉著的小耳朵動了動，但是沒有醒來。
時繁西沒有打擾它睡覺，從空間指環裡取了衣服，在工作室旁邊的衛生間裡洗了個澡。
等她出來時，白色毛團已經醒了，正繞著前來打掃工作室的叮叮轉圈圈，玩得不亦樂乎。
看了眼時間，距離黑市的拍賣會隻剩兩個多小時了。
時繁西稍微收拾了一下，準備讓白色毛團繼續和叮叮一起待在小店裡，小家夥卻說什麼都不樂意，變成巴掌大小，鑽進她的口袋裡一動不動。
這種賴皮法，時繁西也不可能把它從口袋裡揪出來，但還是警告它必須安分，絕對不可以出現在其他人麵前。
白色毛團大概是聽進去了，把毛茸茸的小尾巴從口袋裡探出來，左右搖了搖，又迅速收回去，擺出‘我很乖，絕對聽話’的架勢。
反正就是不管說什麼都要跟著時繁西。
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後，時繁西帶著嘟嘟，先去了一趟天虹市第一醫院。
經過天繁星最先進的治療餐一天的治療，時梟身上的傷口恢複了大半，時繁西進病房時，他正靠坐在治療艙裡，看智腦上的機甲聯賽回放。
嘟嘟忙不迭飛過去，繞著他轉了一圈，碎碎念了一堆後，才和時繁西雇傭來照顧時梟的兩個機器人打招呼。
陪和時梟聊了一會兒天後，時繁西離開天虹市第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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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燈火籠罩整個天虹市，天虹交易中心前的露天廣場上，降下一輛輛懸浮車，西裝革履的男人挽著雲鬢香腮的女伴，或事業有成的女人挽著俊逸挺拔的男人，結伴走進交易中心內。
黑市是虛稱，也不存在於地下，它對外公開的名字是天虹交易中心，因為收購的東西不問來路，且不要求購買者提供身份信息，才被稱為黑市。
而這樣一個地方，背後的掌控者是軍方，說來有些可笑。
黑市位於天虹市市中心，占地麵積極廣，是一座扁平型建築，一共七層，每一層都有大大小小近百個交易廳，每天的交易額十分驚人。
今天晚上的拍賣會，在頂層的交易廳舉行，隻有收到邀請函的人才能參加。
在眾多各色各種款式的華麗懸浮車中，一輛低調的黑色懸浮車從低空軌道降下。
車門打開，穿著普普通通白色休閒服的女孩從裡麵下來，她的墨色長發被高高束起，有幾縷自然垂落在肩上，精致漂亮的麵孔猶如雪山之巔盛放的蓮花，淡雅而拒人千裡之外。
穿著普通的她與周遭一輛輛昂貴的懸浮車格格不入。
方見心從懸浮車下來時，恰見時繁西逆著光從遠處走來，猝不及防的相遇讓她的心跳漏掉一拍，又在意外對上她從容冷靜的目光時，整個心臟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攥住。
“方溪！你怎麼也來了？”跟著商則曜從另一側過來的柳青赫出聲喊著，還抬手揮了揮，像個二傻子。
商則曜抿著嘴有些後悔跟他一起過來了，又在他的呼聲中側目，不期然對上時繁西清澈淡墨的雙眼。
霎時間，助理發送給他的跟蹤者死狀的照片在他腦中浮現。
罪魁禍首仿佛什麼都不知道，十分自然地對他頷首後，邁步朝天虹交易中心大廳走去。
商則曜眯了眯眼，抬手在柳青赫肩膀上輕拍一下，“你跟方溪是朋友吧？我這裡不缺人，你跟她一起玩吧。”
柳青赫：“？”
我並不是來玩的。
商則曜垂眸，“嗯？”
柳青赫：“……”
在財神爺的威脅下，他果斷道：“啊對。”
他一邊腹誹表哥把他當工具人，一邊朝時繁西跑去。
方見心在商則曜身邊停下，許是常年參加機甲聯賽，她的長相極具攻擊性，高挺的鼻梁和英氣的眉宇那人在看到她時會不自覺挺直腰板。
她側眸道：“商總和我妹妹關係很好嗎？”
商則曜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厚著臉皮道：“還行。”
說完，他又仿佛不知道方見心與方溪那點齟齬似的，看熱鬨不嫌事大道：“據說，方二小姐已經離開了方家，你說她今晚是來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