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芸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哪裡來的底氣敢在自己麵前說這幾個字。
一個被方家徹底放棄的廢物而已，不夾著尾巴做人，還如此囂張？
單芸想也沒想高舉起手，對著時繁西的臉就要來上一巴掌，卻在觸及她冰冷的視線時，僵住了動作。
人還是那個人，眼睛也還是那雙眼睛，可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僅是冷淡地看著她，她卻仿佛在那漆黑的眼底看到了令人膽寒的風暴。
是從深海席卷而來的浪潮，是垂墜於天際的可怕隕星。
那雙眼睛會將她吞沒，會將她碾至粉身碎骨。
那一瞬間，單芸害怕得後退一步。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竟被‘方溪’的眼神嚇到，旁邊的幾人也用詫異且疑惑的目光看著她時，單芸惱羞成怒，重重揮下高舉起的手。
恰在此時，一隻強勁有力的手從旁邊伸過來，牢牢扣住單芸的手腕，並用力將她往後推去。
時繁西將要抬起的左手一頓，側眼看到柳青赫憤怒的麵孔，又收回目光。
好了，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她操心了。
柳·助人為樂·青赫會替她全部搞定。
“單芸！你是不是有病？大庭廣眾之下欺負同班同學？還有你們幾個，都是睜眼瞎嗎？”他長得高，又因為自小訓練，身上的肌肉都很結實，繃起臉來時，氣勢十分唬人。
柳青赫和方溪同班，可他們在過去近三年的同學生涯中，壓根沒說過話，而且他不是一直討厭方家人嗎？怎麼突然跳出來給‘方溪’撐腰？
單芸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氣憤道：“柳青赫！有病的是你吧？我教訓方溪關你什麼事？”
她在學校橫行霸道慣了，都挑能欺負的人欺負，三年來也沒出什麼事，最讓她得意的無非是欺負曾經她必須伏低做小，現在被甩了巴掌卻屁都不敢放的方溪。
柳青赫眉頭挑起，剛想反駁就被時繁西拉了拉袖子，“還要考試，回頭再說。”
柳青赫卻以為她想息事寧人，恨鐵不成鋼道：“你在想什麼？都被人欺負上門了，還想著考試？”
時繁西：“？”
你這重點是不是不太對？
考試難道不比吵架重要？
旋即，她明白過來。
柳青赫是商則曜的表弟，天繁星的高等院校還不是想上哪所上哪所，考試不過是走個過場。
時繁西無語，“你不想參加的話，不要打擾我參加。”
她有的是辦法料理單芸，沒必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她吵架，浪費時間不說，還沒什麼好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柳青赫當然不可能衝上去和單芸乾架。他會出手，除了看不慣單芸的所作所為之外，也是在謹記財神爺表哥的交代。
他懷疑拍賣會上出現的能量紋圖譜跟‘方溪’脫不了關係。
柳青赫覺得他的猜測過於誇張，即便‘方溪’精神力等級恢複，也不可能突然茅塞頓開，在【傳導】和【通感】兩種能量紋上有質的突破。
更重要的是，‘方溪’要是有這本事，乾嘛不大大方方說出來？當初把她當成棄子的方老爺子哪還坐得住？肯定會親自來請她回去。
他提出自己的疑惑，財神爺表哥卻笑而不語。
柳青赫本能覺得他知道點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反正不管怎麼說，財神爺表哥讓他務必跟‘方溪’打好關係。
柳青赫的小心思沒人知道，單芸聽著兩人的對話，卻嘲笑出聲，“就憑你那D級精神力，考了又怎麼樣？”
單芸雖然不務正業，但在製造機甲的天賦極為出眾，年紀不大，已經在攻克C級機甲了，幾天前還曾製造出過C級武器，她還特意發朋友圈大肆炫耀了一番。
時繁西淡淡掃她一眼，心下卻有所猜疑。
嚴格意義上來說，方溪的精神力並沒有衰竭至D級，因為醫院在為她測試精神力等級時，身體已經換了芯子，彼時的精神力等級是時繁西的。
而那時候的她，除了時梟之外無人問津，單芸怎麼會知道她的精神力隻有D級的事情？
難道她害死方溪後，還曾去醫院打聽過她的情況？既然如此，以她這種沒腦子又喜愛耀武揚威的性格，為什麼沒有出現奚落她？
碰巧這時候考試鈴聲響了，時繁西沒有搭理單芸，在周遭或打量或嘲笑的目光中走進考場。
柳青赫見此，回頭瞥了眼被無視的單芸，也跟在她身後進了考場。
他對製造機甲沒什麼興趣，但因為母親是天繁星數一數二的A級機甲師，在她的逼迫下，學習如何冶煉變異材料，如何鐫刻能量紋，現在也能製造D級機甲。
在兩人的背影消失後，好些看熱鬨的人竊竊私語起來，都在猜測柳青赫是不是瘋了，竟然會幫‘方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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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監考的除了六個監考機器人之外，還有兩個監考老師。
考試內容是考生自由挑選一份變異材料，冶煉出D級機甲材料，獲得八十分，冶煉出C級機甲材料獲得九十分，冶煉出B級機甲材料獲得一百分，十分的區間則根據機甲材料品質進行加減。
在旭日中學的曆屆畢業生裡，隻有八個人在這場考試中冶煉出B級材料，而他們後來都無一不是天繁星如雷貫耳的機甲師，方溪的父親方堯也是其中之一。
考試開始前十分鐘，考生們選擇需要的變異材料，監考機器人會將變異材料裝在托盤中送到考生手裡。
聯盟高校十分注重機甲師的基礎培養，而冶煉變異材料是極其重要的一環，用一句話可以概括現在的社會現狀，冶煉師不一定是機甲師，但機甲師一定是冶煉師出身。
起初，聯盟根本沒有冶煉師這個職業。
因為冶煉絕大多數變異材料沒有精神力要求，所以冶煉師在聯盟內的地位根本比不上機甲師，甚至可以被輔助機器人取代，多數冶煉師都拚命朝機甲師的方向發展，而成為機甲師後他們大多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冶煉變異材料上。
久而久之，人們把冶煉機甲材料和製造機甲分開，有了冶煉師和機甲師兩個稱呼。
聯盟內也有受到精神力限製而無法成為機甲師卻非常出色的冶煉師，他們在冶煉機甲材料的道路上鑽研，自成體係，冶煉出來的機甲材料也千金難求，地位甚至要比機甲師還高，但這種是極少數。
基於以上原因，聯盟高等中學會開設冶煉課程，既是在培養機甲師，也是在培養冶煉師。
等所有考生在自己的考位上落座，單芸對著與自己隔著一條走道的時繁西發出一聲輕嗤，旋即昂首挺胸要了一份C＋級變異材料，還不顧監考老師的警告，故意說出來。
果不其然，引來其他考生驚歎羨慕的目光。
時繁西不理會這種無聊又幼稚的行為，點選其中一份B級變異材料。
當監考機器人把B級變異材料送過來時，悄悄注意她的考生都發出不可思議的吸氣聲，要不是考場內禁止喧嘩，現在估計到處都是竊竊私語。
這下彆說是單芸，連監考老師也看到考試係統中少了一份B級變異材料，急急忙忙過來，看到選擇B級變異材料的是方溪，明顯一愣。
方溪入學時的A級精神力讓她直接成為旭日中學的風雲人物，老師們也對她格外偏愛，半年前，她精神力衰竭的事情傳遍整個學校，老師們扼腕歎息，也不會再關注一個隕落的天才。
而這半年，方溪活得像個透明人，學習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連C級變異材料都冶煉不了，甚至不能在日後成為一個出色的冶煉師，老師們徹底將她放棄。
監考老師遲疑道：“方溪，你是不是選錯材料了？”
時繁西詫異看向她，搖頭道：“沒有。”
她的回應讓周圍的吸氣聲更重了些，單芸的臉色鐵青，她想從時繁西臉上看到強裝鎮定的痕跡，可她回答完老師的問題後，便打開冶煉爐，準備考試。
監考老師心頭也泛嘀咕，見她不像是來搗亂的，便往回走，並將這件事告訴三位總監考老師。
為了保證考試的公平性，三位總監考老師是從各大高校調配過來的，可隨時翻看監控，監察學生的考試情況。
三位總監考老師來自不同的高校，現在都拿到了旭日中學本屆畢業生的過往成績單，麵上笑著談話，心裡卻各有小九九，準備將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納入自己所在的學校。
最讓他們看好的，無疑是在平時的小考裡冶煉出C＋級機甲材料以及能將C級機甲操縱自如的幾個學生。
監考老師不僅將時繁西的情況彙報給三位總監考老師，還告訴校長等領導。
這一說不得了，原本便高度關注此次考試的幾位領導立刻從辦公室趕到總監考老師所在的監考室。
他們到時，三位總監考老師已經打開了監控視頻，將其中一隻監控器的焦距對準時繁西，看得眉頭緊鎖。
視頻裡的時繁西動作慢悠悠，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飽，往冶煉爐裡添加變異材料的時候還打了個哈欠，加完後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而且，她加變異材料的步驟與老師教過的或是教材上的，不能說不太一樣，隻能說完全沒有關聯。
有位老師皺眉道：“她這是在做什麼？浪費變異材料嗎？”
學生參加考試所消耗的費用都算在每年的學費裡，考試結束後冶煉出的機甲材料也歸學校所有，旭日中學裡有很多不服管教的學生，尤其是家境優沃的，但在麵對考試時，都會報以相對嚴肅的態度，基本沒出現過浪費變異材料的現象。
方溪的事情，旭日中學的每個老師都很清楚，校長還因為她精神力衰竭的事情愁眉苦臉過一陣子。
畢竟方溪背後有方家，往後的成就最差也至少是個A級機甲師，這是送上門來的榮譽，日後校長出去應酬，也能拍著胸脯炫耀旭日中學又出了一位優秀的A級機甲師。
可一切都成了泡影，當初的天才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這次這麼重要的考試還要了最昂貴的B級材料在考場裡亂來。
三位總監考老師看了幾眼，也覺得這就是個問題學生，激動的心情冷靜下來，眉宇之間帶了幾分不悅。
其中一位總監考老師語重心長道：“張校長，你們學校的學生素質有待提高啊！”
這話一出，校長臉色漲紅，其餘幾位領導也尷尬不已，想說什麼又怕三位總監考老師覺得自己狡辯，隻好默不作聲，心頭對‘方溪’多了幾份怨念。
她早不折騰晚不折騰，在這種時候折騰，是故意想讓學校被人看笑話嗎？
這位總監考老師的話要是傳出去，旭日中學的其他學生還怎麼選取優秀的高校？
她這是在誠心報複學校！
校長越想越不痛快，立刻給報告這件事的監考老師發了信息，話裡話外都是讓她不要一點小事就把消息往總監考老師那遞，沒有絲毫分寸。
監考老師被批得臉色難看，考場裡有人選擇B級材料參加考試，她不告訴總監考老師，能告訴誰？
可校長不會聽她解釋，領導們也隻會覺得她做事不沉穩。
想到這兒，她趁著沒人注意自己，狠狠瞪了時繁西一眼，不再關注她。
隨著考試時間推移，平時冶煉課成績較好的學生都陸續完成考試，單芸也捧著新鮮出爐的機甲材料，高傲地瞥一眼差不多也完成考試的時繁西，將‘考試成績’裝進封存箱裡，帶到每個考場附帶的鑒定室，鑒定材料等級和屬性。
她考試的時候注意過，‘方溪’全程都在擺爛，等材料全部加入冶煉爐後，竟然還靠在位子上打盹，根本沒有調節冶煉爐的溫度和火候。
這種敷衍的態度，絕對不可能冶煉出B級機甲材料！
單芸等鑒定儀給出鑒定結果時，時繁西也帶著冷卻好的‘考試成績’過來了。
因為單芸是旭日中學冶煉成績最好的學生之一，三位總監考老師和校長們都在監控裡關注她的考試結果，看到時繁西進來，還愣了下。
給校長發消息的監考老師正和另一位老師負責學生成績的鑒定，見時繁西淡定將封存盒打開，被校長訓斥的羞憤感又湧了上來，可當她看到封存盒內銀灰色的方形材料時，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