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琦玉是被琉寧領回去的。
西院裡的美人們如何鬨,琉寧並沒理會,早早回房間歇下了。隻是等到半夜,也沒見琦玉回來,便披衣起身出去了。
他擔心琦玉還是惹了公主生氣,被打壞了,沒力氣回來,這才久久不歸。
一路上擔憂不已,匆匆來到前殿,才知公主沒見他,他正好端端跪在庭院裡。鬆了口氣,琉寧走過去道:“殿下沒見你?”
“殿下吩咐不許人打擾。”琦玉答道。
琉寧有些意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隨我回去吧。一會兒殿下忙完了,時間這麼晚了,想來也沒心情見你。你隨我回去,明日我陪你來見殿下。”
他跟隨在葉緲緲身邊一百多年,最多捱過葉緲緲的喝斥,從來沒被葉緲緲動過一根手指頭,對她的了解是眾人當中最深的。他既然這樣說了,那便是可信了。
琦玉便站起來,跟他回去了。
葉緲緲吸收完靈芝,已經是兩天後了。她自己沒感覺,待醒來後聽小奴說話,才知道琦玉來跪了幾回。
“傳他過來。”
葉緲緲也想見見他了。
當初被她百般看不上,修為低微到無法化形的小美人,後來居然乾出那樣大的事,把諸皇天的盤算打得粉碎,實在叫人痛快。
她有些好奇,一開始連化形都做不到的琦玉,後來怎麼變得那麼厲害?彆說諸皇天了,整個魔界加上整個人族,都無一人是他對手。他以一己之力,幾乎毀滅了整個修真界。
而此間時長,不過區區百餘年而已。
不過,想想諸皇天能在三年內打遍魔界無敵手,葉緲緲又不覺得奇怪了。大約有些人便是天賦異稟,又有奇遇吧。
琦玉是一個人來的。琉寧宿疾犯了,臥床休養,琦玉沒讓他陪。
“給殿下請安。”進了殿內,琦玉恭順跪下。
殿內沒有旁人,連小奴都不見,空蕩蕩的大殿內隻有他們兩個,讓琦玉不免生出幾分緊張來。
額頭抵著冰涼的玉石地麵,沒有上頭那人的允許,他不敢起身。
一片靜謐中,就聽到簌簌的衣料摩擦聲響起,緊接著是腳步聲往他身前而來。
琦玉更緊張了,手指扣緊地麵,咬緊了牙關。
來之前他便知道,少不了一頓打,可是事到臨頭,仍是緊張得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人走到他身前,便止步不動了。琦玉繃緊身子,等著鞭子落下,然而疼痛久久不至。
他一顆心提得高高的,不明白殿下為何不動手?難道是想出彆的法子教訓他?緊張之情瞬間攀升至頂端。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鞭子始終沒有落下來,攀至頂峰的緊張漸漸維持不住,開始滑落。
琦玉繃著唇,心中漸生惱意。
他進府之前,對她多有憧憬。她美麗,高貴,如屹立在山巔的幽之花,令人一見心折。可是隨著她一次次打他,將他打得皮開肉綻,那些憧憬漸漸沉入心底,越來越少浮起來。
空氣中的沉默越長,琦玉心中的緊張越來越維持不住,都化作了惱意。細長的手指用力扣著地麵,心中想道,若她這回再打他,他就——
就怎麼樣,還沒想清楚,驀地左耳傳來微微的壓力,不禁眼瞳微擴!
殿下捏他的耳朵?!
琦玉簡直不敢相信,隻覺得自己緊張得生出了幻覺。可是,那擠壓之感如此清晰,他甚至能想象自己耳朵上的絨毛被揉搓得淩亂的樣子。
他更加不解,整個人都僵住了。自他進府後,殿下對他從不親近,現在怎麼卻,肯捏他的耳朵?!
喜悅之情將將生出,就被惶恐和狐疑壓下。殿下從不親近他,今日如此反常,不知要做什麼?
不論他心緒如何多變,葉緲緲絲毫不知。
她捏著一隻毛絨絨的狐狸耳,覺得手感實在好極了,不由得微微彎腰,將目光放在手指捏住的耳朵上。
很奇妙,他的耳朵形狀精巧,摸起來柔軟溫熱,白色的絨毛細軟輕滑。葉緲緲原本隻是心血來潮,隨手摸一摸,不料這一摸就有些流連。
摸著摸著,不免想起前世臨死前看到的一幕來。正是他化作的九尾狐虛影,遮天蔽日,十分懾人。而她之所以認出他,正是因為那九尾狐的虛影上,左耳破損了一塊。
是她有次拿鞭子抽的。
若非如此,她還不敢信那竟然是他。這般天資,竟然激發了遠祖的血脈,擁有九尾狐身。
揉了一會兒,她發覺手裡的狐耳似乎抖了抖。垂眼看去,就見他衣袍下探出一小節的狐尾,也在輕輕擺動著,一下一下掃著地麵。
葉緲緲鬆開了他,後退一步,問道:“何事?”
淡淡幽香遠離,溫熱的指尖也遠離了耳朵,琦玉猛然鬆了口氣。心頭有幾分不舍,很快被他壓下。耳朵抖了抖,方才被她搓亂的絨毛頓時恢複原狀,他低頭答道:“那日聽聞殿下提起我。”
因為她提起了他,所以他不敢不來。
但他比彆人大膽的地方,是他從來不自稱“奴”,總是“我”啊“我”的。
葉緲緲不喜歡他,也有此原因。他骨頭太硬了,不過是個寵侍,職責就是侍奉她,哄她開心。可他進府數年,一句好聽的話也沒說過。
打他,不知道躲,更不會求饒。換了彆人,一見她動怒,早就哀求了。西院裡的寵侍們,哪個沒惹過她生氣?說幾句軟話,將她哄高興了,鞭子自然落不下去了。
琦玉從來沒哄過她,打他就咬牙挨著,好似天底下第一硬骨頭,誰也打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