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竹隻知道陸錦瑤讓她先去見永寧侯夫人馮氏,然後囑咐幾句話。她以為賓客隻有馮氏和鄭氏身份貴重,再加起來一個安陽郡主,沒想到來了那麼多有誥命的夫人。
誥命意味著夫君在在朝中得皇上重用。
雖然世家承爵的郡侯伯他們的娘子也被叫做夫人,但無誥封無品階,自然不同。
像韓氏,等以後分家了,她雖然是永寧侯夫人,卻彆想靠顧見風得到誥封。
若是日後陸錦瑤請封誥命,韓氏還低一頭。
所以露竹才覺得奇怪,那些人她隻是見過,能對得上誰是誰家的,就連陸錦瑤和她們也隻是問好卻說不上話的關係。
寒門世家,中間隔著一道線,涇渭分明。
露竹說道:“來的還有大理寺寺卿的夫人,戶部尚書夫人,還有幾位夫人,奴婢記不清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錢大人和鄭大人他們也來了。”
陸錦瑤也不解,薑棠一個小娘子,怎麼和朝廷官員扯上關係了。
難不成也是顧見山請過來撐場子的。
可是,請馮氏還能說是早就相熟,以長輩的身份為薑棠主持及笄禮。
可請那些文官又作何解釋呢。
顧見山可是武將,和文官根本沒什麼交集。
陸錦瑤實在想不明白,問露竹露竹也不知道。
陸錦瑤想了想道:“興許是火鍋店的食客,這都是沒準兒的事兒。左右不是什麼壞事,去就去吧。”
陸錦瑤能想到的隻有這一個理由,不然還能因為什麼,就算出手搭救也不可能一下子救這麼多人。
應該是薑棠做了什麼利民的事,碰巧被幾位大人撞見了,難不成因為滇南的事?
陸錦瑤笑了笑,“這下薑棠的及笄禮總算辦的體麵盛大些。”
陸錦瑤又問了問及笄的菜式和點心,聽露竹說和心中甚慰,“薑棠在侯府學到的東西不少,這出去之後一個人了,都用到了。”
露竹道:“那可不是,您帶出來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露竹還不知陸錦瑤從哪兒請來的馮氏,她做丫鬟的不能多嘴。
露竹不問,不代表鄭氏不會問。
人雖不是她請的,倘若鄭氏問起陸錦瑤有辦法應付過去。
倘若單單隻有馮氏,的確惹人注意,不是還有那麼多世家夫人嗎。
不過,這次還是太過冒險了。
若是她母親願意,陸錦瑤絕對會請她母親主持薑棠的及笄禮。可陳氏本就不喜歡薑棠,怎麼可能過來當主禮人。
就在陸錦瑤想給顧見舟的師娘寫帖子時,她收到了長寧侯府的帖子,上麵寫著馮氏到時會以主禮人的身份參加薑棠的及笄禮。
陸錦瑤當時立刻想到了顧見山。
長寧侯夫人,長寧侯,顧見山,陸錦瑤很輕易就想到了。
當時她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收拾好心情,重新給長寧侯府遞了帖子,連帶著薑棠及笄禮的請柬,一同送了過去。
她準備的發笄最後也沒用上,到現在,陸錦瑤心裡還嘭嘭直跳。雖然冒險了些,隻是這這般真心和用意,是陸錦瑤從未體驗過的。
到了現在,陸錦瑤才能體會到顧見山的心意。
記得早些時候薑棠落水,顧見山請了宮中的李太醫過來,那時陸錦瑤就覺得有些不對。
後來幾次給宴幾堂的東西,恐怕也是為了薑棠。
那時陸錦瑤覺得他一個侯府公子,做這些事,輕而易舉。
隨便吩咐個小廝不就做了。
陸錦瑤總覺得顧見山給薑棠的,是隨隨便便就能給的。
可今日不同。
馮氏是一品誥命夫人,陸錦瑤不知顧見山是如何說動馮氏的,但倘若顧見山想納薑棠為妾,或是把薑棠養做外室,馮氏是絕對不會同意過來做這個主禮人的。
陸錦瑤嫁給顧見舟是遵循父母的意思,隻讓白薇打聽,覺得顧見舟這人能嫁,就嫁了過去,直到洞房,她才知道顧見舟長什麼樣。
成婚兩年,從互不熟悉的陌生人成了親密無間的夫妻,可薑棠若是嫁給顧見山,已經有了情誼,那自然大不相同了。
陸錦瑤也不知到底怎樣才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考究過人品家世,就算是世家聯姻,也不會選一個就隨便嫁了。
可嫁的人未必是自己喜歡的,像二房許氏,同顧見水早已是是貌合神離。
她也才二十多歲,日後就守著孩子,待在後宅了。
而像顧見山這般,擺到明麵上是不容於世俗,可真要這般能夠兩心相悅,世上就少了許多癡男怨女。
可是如此一來,身份家世不匹配,也是艱難。
陸錦瑤想不出到底哪個好,隻能說世上沒有兩全的法子,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鄭氏那邊若是問了,陸錦瑤會說借口滇南水患的事模糊著說,反正婆婆又不會真的去問。
若是不問,陸錦瑤興許自己提一提,真亦假時假亦真,說話總得有幾分真話鄭氏才會信。
陸錦瑤心裡懸著,等到傍晚鄭氏都沒過來,微微放下了心。
自己下午則是去看了看昭哥兒,坐在一旁守著兒子睡覺。剛出生的孩子,一天到晚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小手小腳,看著這個孩子,陸錦瑤心裡就一片柔軟。
等吃過晚飯,鄭氏從正院過來看小孫子了。
天冷,鄭氏寧可自己多走一陣,也不願意讓奶娘坐軟轎把孩子抱過來。
她一天來看兩次,對這個小孫子喜歡的緊。
鄭氏去旁屋看了一刻鐘昭哥兒,正好來的時候昭哥兒醒了,出生已經有半個多月,長胖了不少,還會啊啊地哼哼,靈動可愛。
鄭氏看著小孫子,心裡都化成了水,抱了一會兒,敲打了兩個奶娘,這才去看陸錦瑤。
陸錦瑤想要行禮,鄭氏出言道:“你坐月子,不必行禮了。”
陸錦瑤笑了笑,“母親快坐,露竹,去拿點心茶水來。”
鄭氏看她氣色不錯,“府醫診脈說你恢複的如何了?”
陸錦瑤:“府醫說恢複的不錯,肚子還是有些大,剛生過孩子,我也不想著立刻恢複到從前那樣。吃食上趙大娘做的還算合乎口味,不過還是有些想薑棠做的菜。”
鄭氏睫毛顫了顫,意味深長道:“你和薑棠關係倒好。”
陸錦瑤笑了一下,大大方方道:“有孕的時候她照顧我良多,事事親力親為。廚房油煙多,本來做菜不是她的活兒。”
鄭氏卻是想不通了,若是薑棠真和老五有什麼關係,陸錦瑤既然認識馮氏,那自然多少知道一些,怎麼能和她這麼毫不避諱地說這些事。
鄭氏隨口附和了兩句,“今兒我也去她及笄禮了,女大十八變,是和從前做丫鬟時不同了。隻是,主持及笄禮的主禮人怎麼是長寧侯夫人,她自己找的人嗎?”
陸錦瑤含糊道:“算是吧,母親中午可是見了大理寺寺卿的夫人,還有戶部尚書幾位大臣的夫人?”
鄭氏點了點頭。
陸錦瑤慢條斯理道:“這事兒還得從四郎去滇南治水說起。當時四爺寄回來不少菌菇,母親可還記得?”
鄭氏當然記得,因為她還吃過。
薑棠做的炒菌子、菌菇鍋子她都吃過,當時覺得很好吃。
見鄭氏點了點頭,陸錦瑤繼續道:“薑棠贖身離開侯府後,就自己靠手藝做生意。先是開小吃攤,然後是火鍋店,她現在開的鋪子叫薑氏火鍋店,我還入股了。這個……母親應該不知道吧。”
鄭氏是不知道,薑棠離開侯府後隻讓南香打聽了打聽她過的怎麼樣,後來就沒再問過。
她搖了搖頭,淡淡地抿了口茶,示意陸錦瑤繼續說。
她不能直接問薑棠和顧見山,隻能這樣旁敲側擊著打聽。
鄭氏中午回來後想了半天,午覺都沒睡。
現在腦子裡都亂糟糟的,她想到了顧見山臨走前說的話,說現在不急,又想到了他四月份回來時日日來正院用飯。
有些事不想的時候覺得什麼事都沒有,一旦細想,就覺得處處是疑點。
鄭氏記著,她胃口好了,讓薑棠回宴幾堂,而顧見山也不再來正院用飯了。
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巧合,隻是沒想到這個兒子竟然重顏色。
陸錦瑤微微一笑,接著道:“火鍋店賣的就有菌菇鍋,錢大人等人是火鍋店的食客。薑棠的菌菇都是從滇南來的,滇南水患之後朝廷正為怎麼救治百姓愁眉蹙額呢,薑棠這番正解了大難題,所以這些夫人才會來及笄禮。長寧侯夫人興許也有這裡麵的原因,我本想著請四郎師娘過來,可陰差陽錯請了長寧侯夫人過來。我同她有過幾麵之緣,能請過來應該是因為薑棠。”
陸錦瑤說話慢條斯理,娓娓道來,鄭氏心裡已經沒那麼亂了。
她最後試探道:“薑棠的確不錯,你說我把她認作乾女兒,怎麼樣?”
陸錦瑤眼中迸發出驚喜之色,“那再好不過了,薑棠身世不好,若是能認您做乾娘,也算多重倚仗。”
陸錦瑤的高興不像作假,鄭氏在心裡歎了口氣,“我再想想,你好好養身體。”
鄭氏在夜色中走了回去,冷風吹過,腦子裡一片清明。
她不會去為難薑棠,到底是真是假也說不準,顧見山那邊還得些日子才回來,先拖著吧。
私心,鄭氏一點都不願意薑棠做她兒媳婦,薑棠是照顧了她幾日,那又如何呢。
她的出身改變不了。
她做過丫鬟,永寧侯府的孩子們還要成親嫁人呢。
鄭氏欣賞薑棠的勇氣,也敬佩她的膽量,可以憑借一己之力贖身改變命運。
但這份欣賞打不到讓自己的兒子也娶她的地步。
事到如今鄭氏對薑棠也討厭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