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霞低聲說:“肯定不會少。”
謝家看中林青青是大隊裡出了名的,自從上過謝家的門,李杏芳隔三差五叫林青青到家裡吃飯不說,平時也沒少給她送吃的。還有今天,連李杏芳的爹娘都過來了……
想到這裡,李娟嘀咕說:“少肯定不會少,不過你覺得有多少?我猜一百。”
一百彩禮在農村不算少了,普通人家要攢兩三年才能拿出來。她是因為知道謝巍工資高,才會猜這麼多。
而王鳳霞隻是搖了搖頭,卻沒有去猜具體數字。
果然,等謝家請來念彩禮單子的人說到兩百的時候,屋子裡響起嗡嗡聲,李娟也一臉震驚,消化過後跟王鳳霞咬耳朵:“謝家可真大氣!”又問她怎麼不驚訝。
王鳳霞解釋說:“我聽說謝團長二哥娶媳婦也出了兩百彩禮。”
除了彩禮外,謝青山還買齊了三大件,當時她剛來到興豐大隊,聽人念叨了謝家這場婚禮小半年。
有謝青山結婚的隆重在,如果謝巍隻給兩百彩禮,倒也不算多。
王鳳霞正想著,就聽念彩禮的人繼續往下念:“上海牌手表一塊……”
李娟咋舌:“還有啊?”
但這還沒完,除了手表,還有自行車和縫紉機,當然,單子上也寫明了,因為林青青婚後隨軍,所以這兩樣東西暫時不買,錢票交由林青青收好。
“這加起來得有七八百了吧?”李娟拉著王鳳霞嘀咕說,“謝家家底不得被掏空了?”
王鳳霞聞言笑了笑,一看她笑,李娟也反應過來。
普通人家娶媳婦一百彩禮要攢兩三年,但謝巍工資高啊,按級彆他一個月工資就有一兩百。而且他在部隊沒什麼開銷,七八百塊錢,一年就能攢下來了,根本不用謝家給他出這個錢。
是她
犯傻了。
李娟想著,也不由得羨慕起林青青來。
雖然早幾年就有了結婚三大件的說法,卻並不是家家戶戶都能買得起。畢竟一隻上海牌手表就要一百左右,縫紉機、自行車也都不便宜,買齊起碼得要四五百。這還隻是錢,票更難得,一般單位也就年底評先進獎勵一張。
這還是在城裡,農村想置辦齊三大件更不容易,結婚能有其中一樣就足夠吹噓的了。
像謝寶山,結婚能買自行車也是因為他運氣好,頭一年年底剛因為乾活賣力評上了勞動標兵,大隊裡獎下一張自行車票。
而謝青山結婚的時候,是女方那邊非要三大件。謝青山當時求爺爺告奶奶,才換到一張自行車票一張手表票,縫紉機票實在尋摸不到,就想商量少一樣行不行,但他媳婦娘家不肯鬆口,婚事一直僵持著。
後來是謝玉梅丈夫找關係,跟人換到一張縫紉機票,謝家置辦齊東西,兩人才結成婚。本來兩家人原本商量的是七七年結婚,為這事硬生生拖了大半年,還差點黃了。
所以李杏芳雖然不說,心裡對二媳婦還是有點隔閡。
當初謝青山結婚千難萬難,到謝巍這裡就都不是事了,不光是因為部隊福利好,發到手上的票多,也因為謝家日子好過了。謝巍結婚,他自己有一張手表票,謝青山拿回一張自行車票,至於縫紉機林青青不想要,直接折成錢給林青青,不用再另外找人換票。
過程愉快沒有波折,李杏芳看林青青自然滿意,笑著將裝了錢和票的紅包遞給她。
……
走完彩禮流程,酒席開始了。
雖然隻是定親,李杏芳也沒摳摳索索的,一桌酒席有八道菜,三葷兩素一湯加上兩道涼盤。興豐大隊前幾天剛殺豬,謝家分到了十斤肉,因為肥瘦相間,所以做成了紅燒肉,另外還有紅燒鯽魚和蘑菇燒雞,都是硬菜,就算是結婚酒席,也很能拿得出手了。
素菜則是清炒菜薹和滑藕片,菜薹是李杏芳在自家自留地種的,種的雖然不多,但菜薹杆子粗,全部掐了也能裝一菜籃,足夠酒席吃的。
蓮藕則是興豐大隊池塘種的,水放乾後大隊社員將蓮藕挖出來,大頭賣到城裡是額外收入,小頭分
給大隊社員。謝家也分到了二十來斤蓮藕,這陣子天天吃,到今天還剩下小半,剛好酒席上全用了。
所以謝家酒席看著豐盛,實際上花錢的也就雞和魚,而且因為是定親,酒席隻擺了四桌,總共買了兩隻雞四條魚,算下來價錢也還好。
不過錢雖然花得不多,好些人家也舍不得這麼辦。因為大隊裡分了肉,一般都是直接醃掉,一月半月割一點,一直吃到年中。所以就算是辦酒席,也很少舍得把肉全拿出來的。
還有雞,這時候養家禽是有限製的,一般人家隻養一隻會下蛋的老母雞,一般情況舍不得殺,所以謝家定親宴這麼多菜,花費最多的就是兩隻老母雞。
所以這場定親宴人人吃得心滿意足,都說李杏芳大方舍得花錢,又談起謝家出的嫁妝,直呼林青青有福氣。
“累壞了吧?”送走最後一波客人後,李杏芳對林青青說道。
林青青搖頭說道:“您忙了一天累壞了才是。”
李杏芳聞言拉過林青青的手,輕拍著說道:“我累也心裡高興,等明年你們把婚事辦了,我就徹底輕鬆了。”
謝玉梅在院子裡幫忙收拾殘局,聽到這話笑道:“我看你明年也輕鬆不了,巍子結婚了還有珊珊呢。”
“珊珊年紀還小,隨她再玩兩年。”李杏芳笑嗬嗬說道。
“三年前巍子回來,你不也這麼說的?”謝玉梅和李杏芳姑嫂關係親近,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學著李杏芳的話說,“村裡二十七八結婚的青年都有,巍子還年輕,不著急。結果呢,後來急得嘴角起燎泡。”
宋燕也在院子裡收拾東西,聞言笑道:“可我娘在家裡,珊珊卻在省城工作,想操心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倒是小姑您離得近,珊珊的親事說不得得托您多看看。”
李杏芳心裡怎麼會不操心閨女親事,隻是就像宋燕說的一樣,遠水救不了近火,操心也沒有用。這會聽她這麼說,倒是動了心思,說道:“燕子說得沒錯,我看珊珊這事得賴你這姑姑幫忙。”
謝玉梅本就和娘家關係親近,再加上謝珊懂事,在省城工作隔三差五要去謝玉梅家裡看她,她心裡也疼這個外甥女,聽李杏芳這麼說一口答應下來:“成,
我回去就找人問問。”
她們邊說話邊收拾東西,林青青看著也想搭把手,卻被李杏芳趕走說:“巍子中午喝多了酒,你去他屋裡看看,要是他難受,我待會去煮點醒酒湯。”
“你娘說得沒錯,你看看巍子去,”謝玉梅埋怨道,“寶山青山也是,看著他們灌巍子酒也不知道幫一下。”
林青青解釋說:“我剛才聽大哥跟謝巍說他下午要開會,喝醉酒容易耽誤事,所以才沒幫忙擋酒。”
謝玉梅也就是隨口一句抱怨,聽林青青解釋便點頭說:“那你快去看看巍子吧。”
林青青應了聲,穿過堂屋往後院去。
……
林青青走進謝巍屋裡的時候問道一陣濃烈的酒氣,因為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味道散不出去一直悶在屋裡。所以林青青進去的時候沒有關門,還打開了窗戶才走到床邊看謝巍。
謝寶山送他回來的時候雖然沒有開窗,但還記得給他蓋被子,隻是謝巍睡得不□□穩,雙手從被子裡伸了出來。
林青青摸了摸他的手,冰涼的,於是用手捏住他的手,想將其塞進被子裡。
隻是謝巍生性敏銳,哪怕喝醉了在睡覺也有本能反應,反手一把鉗製住林青青的手,閉著眼睛聲音含糊:“誰……”
他沒有控製力氣,林青青被捏得叫喚起來:“疼疼疼!”
聽到她的聲音,謝巍反射性鬆開手,用手捂著額頭,勉強睜開眼睛看向林青青。因為疼痛,她眼睛流出生理性眼淚,看著還有些微微泛紅。
“我捏疼你了?”
謝巍一下子就清醒了,翻身靠在床頭,拉過林青青的手,看到她白皙的手背上,指痕十分明顯,聲音沙啞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喝醉了。”雖然已經不疼了,林青青也努力平複了情緒,但聲音聽起來仍帶著哭音。
謝巍心裡更加內疚,拉過林青青的手親了親:“以後不會了。”
林青青知道他是無意,應了聲說:“嬢嬢讓我來問你難不難受,她說給你煮醒酒湯後。”
謝巍靠回床頭,左手按著眉心,右手捏著林青青剛才被按疼的手,用手指輕輕摩挲著說道:“本來有點難受,但看到你就好了,你陪我待會吧。”
林青青嗔道:“甜言蜜語。”說完看他神情疲憊地閉上眼睛,又輕輕地嗯了聲,陪他靜靜待著。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