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女傻了。
黎靜傻了,任明德傻了, 連徐嚴都傻了。
他們是聽林柚講了個大概, 可直到剛才行動為止都還抱著點半信半疑,隻是看她說得言之鑿鑿、十二分的自信, 這才鋌而走險地陪她來試這麼一遭。
誰也沒想到她下起狠手來那真叫一個乾淨利落。刷刷落滿一地的碎發脫離了針女的本體,其上鋼針一般的光澤也漸漸褪去, 看上去和普普通通的毛發無異。
仍被按在地上的針女直喘氣, 她都不知道是該先恨引她過來的任明德,還是把她死死壓在地上的黎靜,又或者是扭住她那把長發的徐嚴——
乾脆挨個在心裡千刀萬剮了個遍, 最後目眥欲裂地瞪視著手裡依舊握著剪刀的林柚,恨不得把她給生吞了。
“你剪啊!”她破罐子破摔地喊, “你有本事再剪啊!”
林柚:“……”
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
“那我繼續剪了。”
她認真地點點頭。
“——如果你覺得板寸還要更精神點。”她拿著剪刀比劃了一下, 又自言自語道,“可惜剛才在上麵沒看見推子, 不然我也不介意再多幫點忙——”
讓她感受一下什麼叫一關燈就是一片佛光。
針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去你的吧!!
她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的一頭黑長直這麼毀於一旦就五臟六腑都直翻湧, 然而罪魁禍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怨念似的, 還妄圖用那剪子再在她頭頂上動刀,怎麼不氣?怎麼不氣?!
……然後還真又動了。
還是嚓嚓幾聲, 出於針女自己的要求,本就被剪短的頭發又短了寸餘長短。
這會兒除非是作死湊到她頭邊上,否則彆想紮到人了。
針女放棄了掙紮, 了無生趣地仰望著站台天花板, 覺得自己的鬼生前途一片灰暗。
林柚原本還在琢磨著, 假如頭發還繼續伸長是不是該來個痛快。不過,看針女沒有任何動靜的斷發,心下對她的實力就有了個估量。
手段是影響人心智,誘其近前後再痛下殺手,但能用上的也隻有這一頭如針的長發——剪掉了就短時間長不出來的那種。
所以也沒被那個小女孩劃在強者的範圍內。
本來還準備考慮要不要帶上,林柚想,可這少了長發就徹底沒了攻擊力,要不算了?
裂口女還能補幾把剪刀完事,這位總不能整個接發吧。
“讓她待這兒。”
她站起身,果斷道:“咱們走吧。”
針女:“……”
???
?????
“你站住!”見這人真抬腳就要走,她脫口而出道,“誰讓你走的?!瞧不起誰呢,啊??”
“是啊是啊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黎靜險些被這一連串發展驚掉了下巴,蒙圈之下也顧不上附和的到底是誰的話了。
“萬一一鬆手她就——”
“打住。”林柚做了個收聲的手勢,“你冷靜一下看看她現在還能做什麼?”
……還真是哦。
就這頭發長度,假如還有誰被影響,隻要來得及把他跟針女臉對臉跳貼麵舞前拉回來就成了。
上下審視了一圈,黎靜放開了手。
針女生平有兩處逆鱗,一是那頭秀麗的長發,二就是鬼怪的通病——更容不得自己的實力被看低。如今林柚挨個動了,不僅動了,還踩在上麵反複橫跳。
真真是氣死個鬼!
“我告訴你!我也是很強的!”
林柚:“可你現在——”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上來就絞彆人頭發啊?!”針女暴走,“你等著,等我頭發再長出來,讓你好好看看厲害!”
話音落下,黎靜隻覺眼前一空。
“她,”她結巴道,“她人呢?”
剛才還在這兒,這麼大個,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林柚看著手裡那張新卡,陷入沉默。
卡牌還強硬地往裡又塞了塞。
她還是第一次遇見主動跟著走的卡,不由覺得有點新奇。
明明想主意的是她,剪頭發的是她,出言挑釁的還是她——這算是無意之中來了個成功的激將法?
妖怪的腦回路果然猜不透啊。
話說回來,依針女的說法,她的頭發這樣也能再長出來……
順著想下去的話,卡牌能培養嗎?
黎靜愣了半天,抬頭就看到林柚手中多出了什麼東西。她視力不錯,一眼看見那紙牌上的圖畫有一點點眼熟,才撿起來的下巴差點又咯嘣掉地上。
“這、這是……”聯想起剛下來時對方說的話,黎靜覺得自己仿佛猜到了什麼,“難道之前那兩個也……”
林柚做了個“噓”的動作。
……果然!
黎靜眼中露出點羨慕——這是什麼神仙職業又是何等的行動力,她原來還挺沾沾自喜的,這一下子就給比下去了。
觀察了下他們的反應,林柚發現徐嚴一點都不驚訝。
“對了,”她說,“你什麼職業?”
該不會是跟什麼情報搜集有關的?
徐嚴:“你猜?”
行了,當她沒問。
林柚沒興趣陪他玩你猜我猜的,另一邊的任明德開了口。
“羨慕你們,”他歎氣,“我還是抽選進來的。”
談天也就到此為止,當務之急是趕緊上樓找到那些拖開時裝模特的隊友。
走著走著,黎靜忽然停住腳步。
“哎。”
她叫住任明德,“這是不是你掉的那副眼鏡?”
一看還真是。
被針女打掉的黑框眼鏡靜靜臥在地上,厚實的樹脂鏡片倒沒摔壞,任明德趕忙道了聲謝,撿起來吹吹灰又戴回去。
比起一層,這會兒地下反而安全許多。越上樓越提心吊膽,在走過樓梯那段後,四人看著眼前的過道一時都陷入了默然。
“這……”
徐嚴嘀咕:“戰況挺激烈啊。”
車站破敗,牆上原本就有斑駁的不明汙跡,但此時又多出了好些撞痕——痕跡很深,隱隱蔓延出了輻射狀的裂紋。
地板更是慘不忍睹。
好好的大理石地磚碎得有大有小,一塊塊散落在旁處。
“就是沒見到人。”
一戴回眼鏡,任明德又開始不住地把它往上推,“他們不會全都……”
“哪兒能啊彆想那麼多,”黎靜馬上說,但看她慘白的臉色,與其說是反駁不如說是自我安慰,“要是那樣,這兒肯定到處都是血了!”
林柚想起超市那邊的大片血跡——時裝模特那吃人的作風倒是。
一路沒見到人,他們穿過走廊。
大概是因為許久沒有聽到先前那樣的高跟鞋的聲音,一行人的心暫時放下了些。
黎靜也沒敢出聲,她隻來回觀望著哪裡可能會有隊友留下來的訊號。
她探過轉角,猝不及防對上一張異於常人的長臉。
“呀、呀啊啊啊啊——!”
黎靜尖叫出聲,她反應也快,在時裝模特咬過來之前背過了身,失魂落魄地就想逃。其餘三人看她這樣哪還不知道原因,立馬往反方向跑。
“分頭,”林柚邊跑邊把手伸向背包,拿出從警衛室取的那根短棍,“我往右,你們看著往左!”
也虧來的是個岔道口。
不出她所料。
林柚扭頭望著提著裙子追上來的時裝模特,比起那兩人,對方果然更記恨害她摔了一跤的家夥。
她回過頭,驀地發現跑在這個方向的不止她一個人。
林柚一愣,“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直覺這邊更安全點!”徐嚴頭也不抬地答道。
林柚:“……”
你確定?
時裝模特早不知什麼時候把那雙高跟鞋甩脫在何處,怪不得他們就沒聽到過腳步聲,她打著赤腳跑得飛快,眼看就要飛奔到林柚身後衝她的腦袋張開那滿是獠牙的嘴巴!
林柚隻把伸縮警棍一拉,橫插進血盆大口中,試圖躲過這一劫。
乍看材質結實的短棍沒支撐多久。
伴隨著清脆的“哢嚓”聲,短棍就在密密麻麻的尖齒間變作了兩半。
時裝模特又一次撲了上來。
“用這個!”
聽到徐嚴的聲音,林柚接住他塞過來的東西看過一眼,儘管被那玩意兒帶得一個趔趄,還是也用力往後一塞——
“嘎嘣。”
帶血的獠牙骨碌碌滾在地上。
下意識再一次狠狠咬下去的淵陰沉地朝下瞅著嘴裡的大理石板。
牙被崩落了兩顆,鬆動的更多。她疼過勁兒來,捂著嘴在地上“嗚嗚”了半天,等終於抬起頭,眼前早沒了兩人的影子。
光著腳的時裝模特從後方走過,蹲在矮櫃後的林柚等她消失在轉角後才起了身。
“這麼點功夫就撿了塊石板,”她挑眉,“動作挺快啊。”
徐嚴:“承讓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