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富江就這麼倚在門口, 至於林柚——
林柚的內心毫無波動,還想收張卡壓壓驚。
富江的美貌是足以引得所有人瘋狂, 但比起這個, 背後不遠處那瘮人的爬動聲更能喚醒人的理智。
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 她在本質上和那一堆連完整人形都不具備的皮肉是相同的。
“真可惜,我們都對這沒興趣,”林柚清楚她想聽什麼,偏不按這來, 故意道,“你說的死過一次,到底是在哪裡死的?”
富江的神情扭曲了一瞬。
她平生最忍不得彆人不喜歡她、對她一點也不感興趣,越是這樣就越是會激起川上富江的征服欲。
但聽到後半句話,她立時輕聲笑起來。
“哪裡死的?當然是騙人的,以前的那些冒牌貨全叫我處理掉了。沒想到你們笨到會上當哎,還有那個家夥,聽我說可以告訴他就真進來了。”
她提到盧振傑, 林柚皺眉,“他在哪?”
富江用食指一下下點著下巴, “反正馬上就自己回來了, 你們自己問他吧。”
印證她這句話, 話音剛落, 洞外就傳進了腳步聲。
有人踩在岩石上和石塊間的海水裡, 回蕩在洞穴裡的聲音聽著沉悶而空洞。終於, 那個人的臉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
盧振傑懷裡抱著好些枯草和樹枝。想起富江之前說的話, 林柚也明白了他是去乾什麼了。
——無非是為燒掉富江口中的那個“冒牌貨”做準備。
富江一見他回來,登時雙眼一亮,直撲過去緊緊環住他的胳膊。她仰臉在對方耳旁悄聲嘀咕著,時不時往他們這邊瞄一眼。
簡明佳:“……嘖。”
盧振傑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多少他自己的意誌,隻是一味在聽著富江說話。
見那漸漸泛出的寒光,林柚心說要糟。
他的手臂側麵變得薄而鋒利,可能還帶了硬化之類的BUFF,不難想象一旦挨到身上是什麼後果。
車上的刮痕和顧衡受的傷恐怕都是輕的。
“你們對上過,”她同樣壓低聲音,“正麵的勝算怎麼樣?”
“嗯?”
她注意到顧衡正單膝跪地,似乎在挑挑揀揀,“你在做什麼?”
“不,沒事。”顧衡笑笑,若無其事地直起身。
“四個人都不是自主的戰鬥職業,又沒有武器的話……”
他道:“很低。”
林柚心下一沉。
“他這樣的能力,按理說約束也不小,所以估計在副本裡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顧衡說,“但看樣子,在被富江控製後還能直接無視那些限製。”
這就是翻番程度的難辦了。
她還有一次抽卡,可誰又是能正好克製他的?
“我看到了,那邊有路!”簡明佳急忙道,“要往後撤嗎?”
這不是長久之計。
山洞再深也不可能沒有儘頭,往裡跑就注定是死路。可為了暫緩情勢隻能這麼做了,林柚點點頭。
簡明佳:“那……我數一二三。”
“一,二……”
幾個小時前還是隊友的盧振傑一步步向他們走來。
“三!”
還能供他們逃跑的路隻有一條。要想穿過中間那洞口,就不得不經過那半截還在地上蠕動的身體。
那身體上裂開的傷口處仍在不斷滋生新肉。這時,一塊石頭不知是被誰被“啪嗒”扔在她的眼前,濺起一片水花。
石塊顯然是專門挑出來的,一角尖銳得驚人,當個利器綽綽有餘。那個趴伏在地的富江慢慢伸手去抓過它握在掌心。
林柚察覺到什麼,她餘光看向顧衡,可這時已無暇去顧及了。
而身著連衣裙的富江慢悠悠地看戲似的跟在後麵,她壓根沒覺得那隻有半個身子的冒牌貨有太大威脅。也正因為她的大意,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隻覺腿上忽然有一股力道死死纏了上來。
“該死!”富江尖叫,想把自己的分|身給甩出去,“你在做什麼,快給我放開!”
下一秒,另一個她高高舉起石頭,用力砸了下去!
*
“……那邊怎麼回事?”
聽見陡然響起的尖叫和咒罵聲,簡明佳茫然道。
“唔,”雖然猜到了幾分,林柚也乾脆揣著明白裝糊塗,“誰知道呢。”
川上富江自傲於自己的美貌,就更要保證隻有她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認定彆的分裂出來的個體都是“冒牌貨”。
她不惜一切地想毀滅那些冒牌貨,但反過來,她認為的“冒牌貨”也是這麼想的——大家都覺得自己才是真的。
她們本來就會自發地內鬥,有時候隻是差一個機會罷了。
他那麼做,應該是為了避免富江跟過來挑唆,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
“比起那個,還是想想我們怎麼出去。”
林柚說:“找個人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們已經躲進了山洞的最深處,這裡雖比剛進來的那一段寬敞點,但能躲的地方始終有限。此時四人半蹲著靠在同一塊岩石後麵,而另一邊,盧振傑也進來了,眼看著就快要搜到了這邊。
“然後剩下的人趁機下手?”
簡明佳思索著,“可以是可以,誰去。”
“來吧,”林柚道,“石頭剪刀布。”
三輪過後。
耿清河:“……”
他看看其他三人出的石頭,再看看自己的剪刀。
“我嗎?!!”他苦著臉崩潰道。
“沒辦法,”簡明佳安撫而不失幸災樂禍地說,“誰讓你三次都輸了呢。”
“話說回來,你運動神經不是也最好嘛。”
林柚一拍他肩膀,“加油,我們都看好你。”
耿清河:“!!!”
他精神一振,自認絕不會辜負大佬的期待!
“那,那我具體需要做什麼?”他緊張地問。
“嗯……”林柚沉吟了下,“就走位靈性點吧。”
顧衡:“……”
簡明佳:“……”
神特麼靈性,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騷操作嗎?!
偏偏耿清河還真把這話給聽進去了,他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到另一塊石頭後。如此往複,直到跟他們隔開一段距離,才猛地探出頭。
“看哪呢!”他喊道,“我在……臥槽!!”
萬萬沒想到一探頭就對上了盧振傑的臉,耿清河躲閃不及,隻來得及一偏腦袋。
寒風在臉邊擦過,要是再近一點怕不是直接下來塊肉——耿清河這下脾氣也起來了。
“你忘了是誰幫你砸的電視機嗎!”
他控訴道:“我跟你講,你再這樣小心貞子和伽椰子半夜一起站你床頭!”
林柚:“……”
不不不,這倆現在可能自己先打起來。
這激將不知對盧振傑有沒有用,耿清河躲是躲得手忙腳亂。他倒退兩步,後背直撞上了岩壁。
背後布滿嶙峋的石頭,硌得頗有幾分生疼。眼看對方那化成利刃的胳膊又是橫掃過來,耿清河條件反射地縮了腦袋。
“鏗”的一聲。
……哎?
沒感受到對方接下來的動作,耿清河一愣,再一抬頭。
——卡、卡住了!
他這一下砸下去,偏巧頭頂就是兩塊岩石交接的縫隙,這卡得嚴絲合縫,掙著都沒掙紮開。耿清河一屈膝就躲過另一隻手,徑直呲溜一下溜了出來。
好機會!
就在盧振傑身後,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林柚掄起在地上撿起的一塊足有兩個巴掌那麼大的圓石,直接砸向他的腦後。
他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軟倒在地。
林柚把石頭往邊上一扔,呼出口氣。
“……我應該沒有下手太重?”她問。
伸手一摸就摸到個包的簡明佳:“………………”
“既然沒有直接傳送出副本,”她遲疑道,“應該還……好?”
說起來……
她以一種“人不可貌相”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耿清河,這走位還真是挺靈性的。
他們三個搞定了那頭,獨自半蹲在角落的顧衡直起身,出聲道:“看這兒。”
甫一看清他手電筒燈光下的景象,林柚的眼皮跳了跳。
又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可能剛死不久,身下淌出的血泊都還未乾。她的臉還沒有完全長好,帶著點肌肉的紋理。
“到底分裂出了多少個……”林柚喃喃,“這也太……”
他們光是處理旅館那一具就夠費勁的了。
唯一能最快消滅的是疫醫,但他能出來的時間隻有五分鐘。山洞裡這麼黑,誰知道哪裡有遺漏。
更遑論他隻對生命體一碰就死,非生命體可沒法處理。
“實在不行,”顧衡說,“就隻能毀掉這裡了。”
林柚:“說得輕鬆,怎麼毀?”
“我的能力。”他說得輕描淡寫。
——他的能力?
打從如月車站起,她就沒怎麼聽對方提過自己能力的隻言片語,來到這個副本後也隻是說了他的易容變聲與職業有關。
跟她相反,耿清河反而聞言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明白了,”他驚歎道,“把空氣——”
“原理不重要。”
顧衡笑眯眯地打斷了他的話,“總之,隻要有明火,我就能設法讓這裡全燒起來。”
“現在深究這個沒有意義,不是嗎?”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柚,“能通過副本就好了。”
“行啊,明火好辦。”
林柚瞄了一眼簡明佳,後者會意,“有旅館帶出來的噴□□,告訴我們怎麼辦就行了。”
“沒什麼需要太注意的,”顧衡道,“等我信號,屏住呼吸到門口,然後引燃,就這麼簡單。”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這叫林柚冒出點不太好的預感。
她清楚地聽見,同樣回過頭的耿清河倒吸了一口涼氣。
角落裡的那具屍體,撕裂處隱隱約約攢動著什麼,像是不完全的人臉又像是眼睛和手。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四麵八方都存在著這樣細碎不明的響動。
“離開這裡!”
她厲聲道:“現在!”
耿清河和顧衡兩人,一人拉過盧振傑的胳膊繞在頸後。他的手臂早在昏過去時就恢複了正常的樣子,這會兒被他們倆拖著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