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這景象連一個骷髏頭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它嘴巴張張合合,終於用那嘶啞得直漏風的聲音組織出了語言。
“……好吧。”
它斟酌道。
“看來這法子還挺有效的, 但我希望你下次能征求一下大腿主人的意見。”
“我會的。”林柚回答。
骷髏頭:“……”
不不不它就客氣一下彆當真啊?!難道這事還真會有下一次嗎?!
但看樣子對方已經完全信了這話,骷髏頭滿心的苦不堪言。它太了解自己有多好麵子,隻怕是一提就會十分“慷慨”地一口答應。
它後悔了,非常後悔, 然而沒人會在乎也看不出一個隻剩骨頭的骷髏腦袋有多撓心撓肺。最後也隻得硬著頭皮——當然了,它沒有這玩意兒——跟她們一同去看那虎視眈眈的僵屍狗。
禿了半根的尾巴還在不停地搖,搖了半分鐘都不帶累的。
僵屍狗的舌頭歪在一邊,眼巴巴地瞅著林柚手裡的那根大腿骨, 見她半天沒動作, 還主動抬起自己的右爪子求握手。
林柚望向它的脖子。
上麵帶著項圈。
怎麼都是在外邊風吹雨打了這麼久, 皮質項圈也殘缺了大半,靠著個框架頑強地掛在上麵。中間的銘牌也有點模糊不清了, 隻能隱約辨認出幾個字母。
看樣子,以前是家養的。
……怪不得。
僵屍狗隻巴望著快點拿到獎勵, 尾巴一下下地朝地上拍打著。
“乖啊, 聽話。”林柚見狀,在它麵前又晃了晃那根大腿骨,“坐著, 待在這兒彆動,等我們一會兒回來。”
她一步步地向後退去, 簡明佳兩人也會意, 跟著往她們原本要走的方向挪步。
隻是這距離越拉越遠, 瞧那隻僵屍狗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等著八成等不到的獎賞。喬燦有那麼一點點於心不忍,不由低聲問:“要不讓它試試?”
“那是我的大腿,小姐!”
骷髏頭大聲說。
“好不容易才拿回一條腿,我可不想讓它變成磨牙棒。”
當事人如此抗議,喬燦訕訕地賠了個笑。等她再扭頭看去,蹲坐著的僵屍狗似乎也明白自己很難真等到他們回來,居然也沒朝這邊再衝過來,隻哀怨地看過來一眼,兀自耷拉著尾巴往反方向走遠了。
喬燦:“……”
簡明佳:“……”
這種良心隱隱作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隻可惜她們雖覺得愧疚,骷髏頭卻很慶幸自己的大腿在狗嘴下撿回一條生路。它心情極佳,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邊可勁兒指揮她們該往哪裡走。
“這房間還挺大的,嗯?”
十分鐘後,林柚一行人繞過擋路的手術床,它依然在喋喋不休:“對,對,你們要做的就是穿過這裡——”
在經過牆邊的工作台時,簡明佳不小心帶到了桌麵上的什麼東西。幾張薄薄的紙片被她的衣角刮落地,她“咦”了聲,彎腰撿起它們。
“這些……”
她才剛起了個頭,骷髏頭那黑黢黢的眼眶往這兒一瞟,立時接上這話茬。
“你可以留著它們,小姐,”它說,“這會對你們有幫助的。”
林柚聞言,和正拿著紙片的簡明佳對視一眼,問道:“是什麼?”
“我看不懂。”
後者如實說:“好像是拉丁文。”
——這就怪了。
就算是在彆國背景下,資料拿到他們眼前也都是翻譯過的版本。像這樣還保留成拉丁文的,隻能理解為是要刻意隱瞞些什麼。
但這麼一來,提醒她們的那位……不簡單啊。
“哦,彆這麼看我。”對上林柚的視線,還躺在她手心裡的骷髏頭說道,“我是懂點你們不知道的事,還是那句老話,如果你們願意幫我,我可以不辭辛勞地幫你們翻譯一下。”
“依我看,不止是‘懂點’。”
林柚挑眉。
“你這麼清楚這裡‘空間錯位’後的地形,”一路聽它的指揮可謂頭頭是道,“這錯亂不會跟你有關係吧?”
骷髏頭試圖看上看下,但它很快意識到沒有眼珠的自己也同樣沒法借此掩飾心虛。
“我承認——”
它說:“和我是有那麼一點點關係。”
喬燦:“……一點點?”
“或者說全部。”骷髏頭坦誠道,“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隻是做某個無傷大雅的小實驗時出了點意外,然後就發現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散了架。她說得沒錯,我知道怎麼走,就是因為是連帶的實驗後果讓這裡扭曲的。”
林柚一行人一時啞然,不知道該先吐槽散架還是他口中的“無傷大雅”。
“我鬥膽問一下。”
喬燦古怪地說:“你做實驗前就是這幅樣子嗎?”
“那倒不是。”骷髏頭的語氣中不失驕傲,“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你們看一下我真正的臉,你們會被我迷倒的。”
“是是是,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它擱這兒貧,林柚沒帶多少誠意地附和,“現在可以告訴我們接下來怎麼走了?”
“當——”
林柚隻覺骷髏頭劇烈地彈跳了一下。
“那扇門!”它叫道,“直走的地方!我感覺到了,我的手就在後麵!”
還指著對方指路的林柚歎口氣,隻得加快了腳步,一把推開了門——
空氣凝滯住了。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發展。
骷髏頭的直覺沒出錯,門後是有一隻徒有白骨的手,隻不過……
那隻手被叼在了狗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