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顯然是用來在封閉條件下從一個分區通往另一個分區的,雖然密封得嚴實,上方卻是透明的有機玻璃。日光直射進來,讓習慣了昏暗視野的林柚一時有點不適應。閘門在身後關閉,她眯起眼睛,敲敲玻璃。
很結實,分了數層,恐怕輕易打不破。
耳朵猛然間捕捉到點什麼動靜,反應過來的林柚飛快俯身,儘量找了個從上麵往下不容易看見的角落。直升機在頭頂掠過,螺旋槳聒噪地作響,她隻能勉強辨彆出無線電中傳出的部分字眼。
“……19號站點已全線失控……派遣……”
“SCP-682突破收容……”
她可不能讓他們發現有個D級人員偷溜了,林柚貓著腰一點點往前走。她餘光瞥見那幾架直升機的機身上印有基金會的圖標,遠處有濃煙升騰而起,直升機在空中調轉方向,朝那邊飛走了。
等確認不會有特工注意這邊,她直起身,幾步趕到對麵的閘門前,反手就把卡按了上去。
林柚匆匆進了門,這道走廊和之前基地裡的倒是彆無二致,儘管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也依舊是黑得幾乎隻能看到自己腳下走的路。
“看來基金會那邊已經開始采取行動了。”
聽見林柚歎了口氣,骷髏頭頗有同感地說:“得抓緊時間啊。”
不然怕是跑不出去了。
“是啊,我也在想。”林柚附和道,“都這會兒了,還一張卡都沒有收呢。”
骷髏頭:“………………”
等等原來你操心的是這個嗎?!
它張了張口,末了還是認命地放棄掙紮,決定換個話題。
“說起來,”它道,“這裡還真是不小。”
“19號站點很大的啊。”
林柚了然地說。
“彆的不說,單是要關SCP-106,他那個腐蝕固體的能力就得層層嚴守,起碼要布置個上百平米的圍牆——”
她突然停下了話頭,正在疑心自己隱約聽到的腳步聲是不是錯覺,就聽見有個聲音橫插了進來。
“——我假設。”
透過傳音器的男聲含著笑意,“會有人願意跟我聊聊?”
聲音是從不遠處傳過來的,林柚轉轉眼珠,還是再往前走了幾步。
四周的水泥密封得嚴實,隻有這麵牆上安裝著一塊巨大的玻璃,材質與方才那走廊上的差不多。玻璃窗口前方的操作台上有大小和顏色各異的按鈕,邊上簡要地標注著各自是起著什麼作用。
而在房間的正中坐著個人,白色的陶瓷麵具蓋住了他的整張臉,麵具嘴角向上咧開,可以窺見其間已變成烏紫色的嘴唇。淡黑的液體浸透了他的脖子和領口,那人卻像是對此全無所覺,還在兀自向著窗口外微笑。
“這真是太好了,”他高興地說,“被困了這麼久,終於有人發現我在哪兒了。”
那人一攤手。
“能在這裡遇見也是一種緣分,你看,我和你穿的是一樣的衣服,也是被他們用來做實驗的。大家都是D級人員,然如此,何不勞你動動手指,按一下旁邊的那隻綠色按鈕把我放出來呢?”
林柚沒動。
“可我看過你的資料,”她說,“SCP-035,嗯?”
SCP-035,占據麵具。
會用一種強烈的吸引力引誘看到它的人戴上它,再在被戴上後迅速殺死並替代宿主的人格,占據他們的身體來行動和交談。被它占據的人幾乎會無一例外地因為這些浸出的液體而腐敗。
它的危險性還不止於此。
SCP-035的人格十分擅長用語言操縱他人的心理,還有著心靈感應的能力,這讓它可以輕鬆地捕捉到對方的弱點,循循善誘地予以擊潰。
即便是被她揭穿了謊言,占據麵具所附身的那個人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心虛,而是一點都不介懷地笑道。
“是的,我騙了你。”
他說。
“我得為此道歉。但是這樣是讓你能最快相信我的辦法,請原諒我,我實在是太渴望自由了。”
占據麵具現在是有求於人的一方,林柚是一點都不著急,但於它而言,就是不知道下次有人找過來會是什麼時候了。鑒於林柚是優勢方,雙方都心知肚明,她完全可以提點條件。
“我可以放你出去,”她說,“可你得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裡。”
“哦,這個交易很劃算。”
麵具憑依的那人馬上說。
“離開這裡也不難,你隻要穿過這裡,進電梯到最下麵一層,一直向左走,去找SCP-012,它會告訴你的。”
他話音落下,林柚連片刻猶豫都沒有,懸在綠色按鈕上方的食指徑直按下了——旁邊的那個。
大量的催淚瓦斯自上方噴湧而出,占據麵具在寄生在人類身上後也同樣擁有了五感。收容室被瓦斯充滿,他彎下腰,涕泗橫流地大聲咳嗽起來,
“停下!”他大叫道,“該死的,停下這個!我已經告訴你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SCP-012是什麼?”
林柚平靜地問。
“這還隻是催淚瓦斯,你可是想害死我啊。”
編號為SCP-012的未完樂章,會讓所有接近它的人陷入瘋狂,試圖用自己的鮮血去續寫樂譜手稿。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嘗試者不是死於失血過多,就是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完成手稿後自儘。
“我錯了!我不該騙你!”
占據麵具喊道。
“隻要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訴你該怎麼走!我保證!”
林柚按下另一側的停止按鈕,收容室裡的瓦斯慢慢散去。占據麵具好容易平複下來,它藏起憤恨,看窗口外的那家夥這回終是相信了他的說法,不由冷笑一聲。
綠色按鈕也隨即被按下,占據麵具看著將它困於此處的、包裹著鉛的鐵門緩緩開啟,表現出總算長舒一口氣的樣子,大步走出,來到玻璃窗前。
“感謝你的幫助。”
它控製著這名人類的身體向她伸出手,“儘管發生了點不愉快,但我覺得還是值得交這個朋友,你說呢?”
看見對方也一樣伸出右手,它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
隻要接觸到,它就可以探尋她的思維來尋找對方的弱點,然後一步步地引導自殺或是變成自己無意識的仆從——
它操控下的“他”握住了那隻手。
占據麵具的笑容僵住了。
——它都看到了什麼。
她非但知道它是怎麼回事,還知道它有著心靈感應能力,而且——
它現在瞧見的都是滿滿的可怖鏡頭。對方想的不是彆的,而是如果他再敢騙人或是背叛,她會怎麼讓黑山羊幼仔在它身上跳踢踏舞;怎麼用它來跟一條僵屍狗玩拋接飛盤的遊戲;怎麼讓SCP-096連著它寄生的這人和它一起撕碎;怎麼讓裂口女拿著把剪刀在它身上戳戳戳,一把不夠還有風衣裡的一堆……
占據麵具的額角慢慢地沁出一滴冷汗。
偏生林柚還笑眯眯地問:“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您這邊請。”
出於強烈的求生欲,它十分識相地說:“我給您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