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彥亭張了張口,還想說點什麼,可老夫人一個眼神看來,頓時又讓他將想說的話都忘了乾淨,隻能點頭答應了下來。
直到走到外麵,被夜風一吹,他這回過神來。
娘的這個意思,是要他將寧晴的首飾補回來?
可他哪有那麼多銀子?
光那一支鳳蝶金釵,那就得三十兩銀子,更彆說那堆首飾樣樣價值不菲,即使他屋子裡東西再多,也當不回來這麼多首飾。
可他都答應娘了,還能怎麼辦?
更彆說他還答應了二弟,要給寧晴出嫁妝的。
夜風很涼,寧彥亭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
關於首飾的事情,寧彥亭沒有和任何人說。
臨睡之前,他見到了妻子,張口原本想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與寧母商量,可話到嘴邊,他又咕咚咽了回去。
不用說,寧母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有了阿暖的事情在前麵,哪怕是二房的天塌下來了,寧母眼皮子也不會動一下,說不定還會拍手稱快。更何況寧母手中的東西還都是給寧暖的,寧彥亭也萬萬做不出來搶走女兒的嫁妝給侄女這種事情。
他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地看了寧母半晌,又悠悠轉過了身,背影很是沉重。
寧母在他背後翻了一個白眼。
她早就聽說老夫人將人叫走的事情,每回寧彥亭去了老夫人那裡,就被哄的團團轉,前麵都不用掛蘿卜,這頭驢就自己吭哧吭哧開始跑,聽話的很。
再聯係起來最近發生的事情,彆說,肯定是關於寧晴的。
寧母在寧家生活了幾十年,將寧家上下所有人的性格想法都了解的透徹。
前不久,寧彥文已經來求過寧彥亭,想來老夫人特地將人叫去,也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寧晴那丫頭小肚雞腸,當初她搶走了她的首飾,若說是不懷恨在心,肯定是假的,隻是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動作,原來是直接找老夫人告狀去了。
寧母哼了一聲,眼波流轉,目光落到了某處缺了隻前朝花瓶的桌上。
“這之前是不是還放了一隻花瓶?怎麼忽然不見了?”
寧彥亭渾身一僵,急哄哄的道:“或許是被收起來了,這花瓶磕磕碰碰的,也容易碎。”
他生怕寧母還要說什麼,連忙扯開了話題,攬著她往裡屋帶:“這時間不早了,咱們睡覺吧啊……”
……
在寧彥亭找到籌錢的辦法之前,寧朗就先有了不用去書院的日子,可他還是一早就起了床,興致衝衝地出了門。
對比,寧母納悶不已:“平日裡可沒見著他這麼勤快,今天又不用上學堂,他兜裡又沒有銀子,這麼著急出去做什麼?”
寧暖倒是知道,他這是出門赴約了。
隻是之前已經答應了寧朗,她也不能再將這件事情說給寧母聽,因此隻能含糊道:“也許是和朋友約好了。”
“朋友?”寧母吃驚:“他口袋一文錢都沒有,竟然還有誰願意和他來往?”
寧暖又說:“說不定是遇到了什麼新朋友。”
寧母一向聽她的話,聽她這麼說,也沒有懷疑,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吸引了過去。
另一邊,寧朗一路打聽過去,也總算是找到了安王的府邸。
他害怕小廝告狀,生怕寧母知道自己陽奉陰違和楚斐來往,因此身邊什麼也沒有帶,就這麼空手敲響了安王府的大門。
好在王府的管事早就被叮囑過,今日可能會有客人來訪,因此早早就做好了準備,見寧朗來了,連忙將他迎了進去。
直到走到了裡麵,寧朗才真是開了眼界。
他隻在外麵看著,就覺得安王府氣派無比,直到進了裡麵,才總算是明白什麼是皇親貴戚。王府之中是仿了江南的格局,最是婉約,假山亭台一應俱全,連池子裡搖擺著尾巴的錦鯉在寧朗眼中的身價都翻了翻。
他隻覺得安陽府中什麼都好,那魚不是普通的魚,那花也不是普通的花,就算是地上的一顆小石頭,那也不是什麼普通的石頭。
等他在安王麵前坐下時,寧朗整個人已經呆了。
“這是什麼神仙地方,王爺,我這幅樣子是不是像是什麼見識也沒有的鄉巴佬?”寧朗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興高采烈地說:“原先我還以為我家的宅院已夠豪華了,沒成想,王爺家中竟然如此氣派,在這之前,實在是我見識短淺。”
楚斐微微頷首:“是不怎麼高。”
寧朗:“……”
“我們王爺這宅子,可是皇上特地賞下來的。王爺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最是疼王爺,每座王府都是內務府挑的,唯獨咱們王爺,不但是自己親自挑的,連著這個庭院,都是按照王爺的喜好做的。”
寧朗深有同感的道:“是了,我妹妹也喜歡這樣,凡事都要自己親自動手,彆人做好了給她送上去,她還不情願要。”
楚斐朝他看來。
與寧朗認識的時間不長,可他已經提了無數次妹妹,總是妹妹長妹妹短的,聽得楚斐都不禁好奇了起來。
“本王時常聽你提起妹妹,你妹妹究竟有哪裡好,竟是讓你這般掛念?”
“王爺有妹妹嗎?”
楚斐搖頭。
“那王爺當然不了解了。”寧朗喜滋滋地說:“妹妹與其他兄弟都不一樣,我妹妹從小就很乖,她可聰明了,王爺,您彆看我笨,我妹妹念書可厲害了,連她的先生都誇過她好幾。若她是個男子,恐怕現在已經高中狀元了。”
楚斐好奇:“當真?”
“不知如此呢。我妹妹那文采也好,她最是喜歡枕柳先生的詩,可我瞧著,她作的詩也比枕柳先生要好。”寧朗說著,又撓了撓頭,訕訕道:“隻是我並不會背。”
楚斐覺得好笑:“既然你不會背,那我如何相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 那……”寧朗吭哧吭哧半晌,道:“那您就不信著吧。”
這反應倒是出乎楚斐的意料之外。
“我妹妹的詩,那也是閨中的女兒詩,她還未訂親,王爺雖然是王爺,可也是外人,若是王爺知道了,那我妹妹的名聲豈不就遭了?”寧朗一本正經的道:“家母如今對妹妹名聲十分看中,若是知道我將妹妹的詩背給外人聽,恐怕今日我連家門都進不去了。”
楚斐也想起了那天見到的寧母。
當真如母老虎,一看就像是會做出將兒子趕出家門的人。
楚斐笑了笑,收起了心中的好奇。
“我聽你滿口妹妹長妹妹短,倒從未聽你提過你自己。”
事實上,自從書院回來以後,關於寧朗的資料就呈上了他的桌子,他已經將這人所有的事情都打聽清楚。剛開始,他還以為這人是故意接近自己,等看完了資料,他才不得不相信有人僅靠一個草編麻雀就能和人稱兄道弟。
實在是憨得世間罕見,讓楚斐實在是好奇不已。
再一聽他口中形容妹妹多好,那滿分的誇讚落到了楚斐的耳朵裡,也先打了一個折扣。
“我?王爺想知道什麼?”寧朗說:“我學業也不好,其他做什麼都沒有我妹妹好,唯一還過得去就隻有這張臉了,我走在外麵,還有不少小娘子見著了我要紅臉。可這張臉,王爺您也見過了。”
楚斐扶額:“那不如再說你妹妹吧。”
寧朗的興致又起來了:“我妹妹,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她平時最是貼心不過,我晚上念書肚子餓,她還親自下廚給我做了好幾樣吃食。”
“對了,我昨日將那些草編動物打回去她果真是十分喜歡,若是王爺沒有與我搶麻雀的話,我就能帶給妹妹了。”寧朗很是愧疚的說。
“那倒是本王的錯了?”
“不不不,那是我的錯。”
楚斐嗤笑一聲,讓管事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隻隻用白玉做的小鳥,肚子圓滾滾的,表情憨態可掬,看著就比草編麻雀逼真多了。
“本王拿了你妹妹幾隻草麻雀,如今還你妹妹幾隻玉的,可算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