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喜歡,我也就不再讓馬車去了。我後來問起祝公子,祝公子口中沒說,可我瞧著,他心裡頭卻是不太高興。”
“祝公子心高氣傲,不願意接受也是正常的。”
“可我隻想讓他不那麼辛苦些。”薛小姐小聲道:“書院裡頭那麼多人,大多人都住在京城裡,也不像他,要時常兩回跑,前些日子,他受了風寒,還病了一場,吃藥也費了好些銀子。他已經不向安王要補助銀了,也不知道這回要抄多少書呢。”至於薛家送過去的銀子,祝寒山也是不願意接的。
考中了舉人以後,便算是有了功名,公家會發放糧食,也就不需要補助銀了。可到底還是欠著安王的銀子,先還了一筆債,如今又欠上了一筆,還有日常許多花銷,祝寒山準備春闈之餘,閒來也仍是替書齋抄書掙銀子。
他與薛家定了親,薛大人是兵部尚書,大戶人家,哪裡會讓自己的未來女婿受委屈,隻是祝寒山麵皮薄,又心高氣傲,自覺不低人一等,也不願意接薛家的東西,隻想靠自己慢慢還上。好在他中了舉人,除了抄書之外,來錢的路子也多了一些,倒也不像原先那般辛苦了。
隻是薛小姐發愁的很。
換做尋常人攀上了薛家,自然也是跟著一飛衝天,哪裡還需要抄書過日子?
“祝公子有狀元之才,我爹也是看中了他的才華,哪怕是他對春闈信心十足,可也犯不著這樣委屈自己。”薛小姐心疼地很:“我都與祝公子定了親,也並非外人,可祝公子為何也不願意坐我給他安排的馬車?”
“你平日裡給祝公子送東西,他也不願意收?”
“那倒也沒有。”薛小姐想了想,道:“平日裡,我給祝公子送點心,送衣裳,可他都是願意收的。”
“我哥哥與祝公子來往時,便與我說過,說是祝公子總是容易將彆人的好意想岔。”寧暖說:“許是祝公子先前在彆人那兒受過不少虧,因而有人對他好,他也不願意接,你若是真心待他,祝公子也定然能感受的到,你心疼他,也和他好好說說,祝公子定然也願意接受的。祝公子總是這樣,他心裡頭知道,可答應卻又是另一回事。”
薛小姐歎氣:“可他麵上說著可以,心裡總是不願意答應。”
寧暖想了想,給她出主意:“那不如想想祝老夫人。”
“祝老夫人?”
“祝公子身邊就隻有祝老夫人一個親人,對祝老夫人看中的很,我娘每回都是從祝老夫人入手,祝老夫人答應的事,祝公子從未反對過。你將事情與祝老夫人說了,祝老夫人肯定也與你想的一樣,讓祝老夫人答應了,祝公子肯定也不會再拒絕你了。”
薛小姐點了點頭,又說:“那豈不是逼著祝公子應下,他心裡定是不好受的。”
寧暖:“……”
寧暖想了想,又說:“與其你讓祝公子來回往返,不如還是將祝公子接到京城來。”
“接到京城裡頭?”薛小姐愣住。
“你與祝公子成婚以後,難道也要住到祝家村去?”寧暖問她。
薛小姐沒想過這個,忽然遭遇這個問題,也是愣了一下。
她生下來便沒受過多少苦,自己的院子便比整個祝家都要大,若是她到了祝家,就算是想帶丫鬟,丫鬟也住不了,沒有丫鬟伺候,事事就得自己來,難道她還要親自乾農活不成?
以祝寒山的脾性,自然是不願意住進薛家的。
薛小姐呐呐道:“若是祝公子考中的狀元,皇上便會賜下一座狀元府……”
可那也是得等到考中了狀元以後,且不提能不能考中,可他們年後便要成親,過了門,她就祝夫人了,可還沒當上狀元夫人呐?
薛小姐一下子懵了。
寧暖又問:“難道祝公子就沒有提起過?”
“祝公子……祝公子忙著春闈,定然也是無心顧及這些的。”
寧暖啞然。
“你不如問問你娘是什麼意見,你娘定然不會願意讓你嫁到祝家村去。不如讓祝公子帶著祝老夫人早些到京城裡來,買個小宅院,也正好如了你的院,他也不用再從書院和祝家村往返。”
薛小姐點了點頭,又說:“可他哪裡來的銀子?”
“……”寧暖道:“祝公子定會有辦法的。”
薛小姐心事重重地走了,寧暖坐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去找了江雲蘭。
實際上,祝寒山也在想著這件事情。
和薛小姐定了親,他也將薛小姐放在了心上,某日忙完地裡的農活以後,他回到家中,便想到了這件事情。
隻是他回去翻了翻自己的銀子,定然是買不起京城裡頭的宅子,頓時發起了愁來。他閒暇之餘,掙銀子也掙得更加勤快,當然,也跑去京城裡頭看了看那些宅子。
太小的宅子,委屈了薛小姐,若是太大,他也買不起。
祝寒山頓時發愁。
他心裡藏著事,自然是被祝老夫人發現了,祝老夫人一問,可他也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奶奶,你彆管這些,家裡頭都好好的呢。”
祝老夫人點了點頭,又叮囑他:“你若是當真遇著了事,不願意去找薛大人,便去找寧夫人,寧夫人是個好人,定會願意幫你的。寧夫人幫了咱們家這麼多回,你可一定要記著,以後要好好報答寧家。”
“奶奶,我都知道。”
“還有那薛小姐,你也一定要對她好好的。”最近天氣不好,祝老夫人的病也反複了一些,最近腦子有些糊塗,見著了他便反反複複說著同樣的話。
祝寒山連連應下,祝老夫人才罷休。
還不等他想出解決的辦法,江雲蘭便上門來找他了。江雲蘭帶來了一張麵額頗大的銀票,一見著他,便往他手裡頭塞。
祝寒山大驚,連忙躲開,不敢接下。
“寧夫人,您這是做什麼!?”
“你還不快接了這銀票,去京城裡頭買座好點的宅子來?”江雲蘭道:“近日我忙昏了頭,倒是忘記了你。我聽說,你都要與薛小姐成親了,竟然還住在祝家村裡頭?等日後薛小姐嫁給了你,難道你還要讓她也一塊兒擠在那麼小的屋子裡不成?”
祝寒山頓時羞愧,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心裡覺得,給薛小姐的,定然是要好的。
可京城裡頭和薛家那麼大的宅子,他也實在是買不起。
“寧朗離開京城之前,可是特地囑咐過我,要我好生照看你。你爹娘不在,祝老夫人又病重,家裡頭沒旁的什麼人,你一時沒想起來,也是情有可原。隻是如今我知道了,哪怕是你願意,我也舍不得薛小姐受委屈。薛小姐是阿暖的朋友,薛夫人也是我的朋友,若是她受了委屈,彆說薛夫人,我也不答應。”
祝寒山:“祝某實在是……實在是……”
“我都知道,你不願意接薛家的東西,生怕被人看低了。可這是寧朗借給你的,你們朋友之間,也不算是施舍。”江雲蘭又忽然歎了一口氣:“想來你是不知道,今日薛小姐似乎還病了一場。”
祝寒山頓時大驚,連忙道:“薛小姐出了何事?!”
“我聽說著,是她特地給你準備了馬車,可你不願意要,寧願天不亮趕到京城,也要與馬車錯開。薛小姐心思重,一時想多了。她身體一向不好,有些頭疼腦熱,也是正常的。”江雲蘭說:“隻是我瞧著她臉上瘦了一圈,實在心疼的很。”
祝寒山頓時自責,又是懊惱,滿臉都是後悔。
江雲蘭再給他遞銀票,他也忐忑地接了。
“這當做是我問寧朗借的,等日後……日後我定會還上的。”他說著,還要去找紙筆,給寧朗寫個借條。
江雲蘭也不和他客氣,捏著借條便回去了。等回了家中,她才長舒一口氣。
祝寒山性子傲,不願意低人一頭,可家底實在是拿不出手,又是自負又是自卑,若是以後再來幾回,恐怕薛小姐正真要被愁出病來。等日後他中了狀元,心裡頭有了底氣,想來也不會像如今這般,不敢接受彆人的好意了。
等過了幾日,江雲蘭再去他打聽時,果然聽到祝寒山在京城頭買了一座宅子,那宅子也是他跑了好多回,精挑細選,仔細比較,這才挑中的。江雲蘭派人過去幫他收拾了宅子,又將祝老夫人也接了過來。至於祝家村裡的那些田地,往後等主人家中了狀元,更不需要下田種地,因此直接被租給了祝家村的村民。
薛小姐果然高興,來找寧暖時,也是感謝了她好幾回。
等薛小姐的事情一解決完,寧暖和江雲蘭便又開始忙了起來。
宮中定了日子,竟是在年前,也是安王信中說了,寧暖才知道,這日子還是安王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最合適的日子。
她比薛小姐還要晚定親,可嫁人的日子卻是比薛小姐還要早上一些。寧暖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隻是在楚斐看來,哪怕是在年前,這日子也太遠了一些,實在是度日如年。
他心裡頭琢磨了一番,便又想起了那棟還沒有派上用場的,寧家隔壁,那個原先屬於徐家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