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上元節, 文武百官都回到了自己的崗位,而熱鬨過了新年的人也陸陸續續開始新一年的忙碌。
幾位皇子早早便做了接近楚斐的打算, 也惦記著他說的啟蒙學堂的事情,因此一得空,便立刻過來與他走動。
然後,他們很快便發現, 安王與平日裡不太起眼的三皇子走得十分的近。
這顯然讓不少人都嚇了一跳。
其中大皇子與太子最甚, 如今皇子爭鬥之中,他們兩個鬥得最厲害, 一個是長子, 一個是嫡子, 也最得皇上看重。他們原本都以為安王手中的書院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沒成想卻被三皇子橫插一腳, 讓三皇子占儘了便宜。
等他們派人調查一番以後, 寧家發生的事情便被底下人呈到了他們的麵前。
“寧朔?”很多人都將他給忘了, 太子眯起眼睛,倒是覺得耳熟的很。
底下人提醒:“殿下,先前秋闈泄題一事,便是他做的。”
“是他?!”太子總算想了起來,繼而一驚:“他竟然是老三的人?”
太子仔細翻查寧朔資料,看到他在江州待了很久時,這才恍然大悟。“沒錯, 老三他的生母靜妃母族就是來自江州。原來是老三的主意, 我竟然都沒想起他來。”說到最後, 太子的語氣有些陰狠。
去年秋闈是他主力負責,出了泄題一事,還連累他被皇上責罵。當時查出來時底下有個小官員泄了題,雖說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仔細探查,卻又查不出什麼來,因此也隻能作罷。誰知如今卻又查出了三皇子?
那寧朔意圖下手謀害寧朗,他哪裡來的□□,哪裡來的人?偏偏這時,又是三皇子忽然得了好處,他早就聽聞安王寵妻無度,為了安王妃,給寧朗出頭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為何偏偏老三得了好處?
他那皇叔該不是要支持老三了?
太子心中疑慮陡生,而其他皇子心中也是一樣的想法。隻不過他卻比旁人想的還要更深一些。
他萬萬沒想到平日裡一向低調的三皇子心中竟然也打著那個位置的主意,再牽扯到寧朔,他也很難不去懷疑,當初秋闈泄題一事,他遭了皇帝訓斥,連著好長一段時間都讓皇帝沒有好臉色,這件事情,是不是也是三皇子故意設計?
那三皇子和安王又是什麼時候達成的同盟?是現在,還是早在去年秋闈時,安王提醒他泄題一事時,便已經達成同盟了?
不不,若是那時候便已經達成同盟,安王也犯不著提醒自己,當初要不是安王提醒,他還會被害得更慘。
可如今無論如何想也沒用……他們幾人惦記了這麼久的書院,如今已經被三皇子搶先占了好處。他本來以為大皇子才是自己最該警惕的敵人,萬萬沒想到,卻是最不起眼的老三得手了。
太子心中憤恨,又將自己幾個兄弟都在心中想了一遍,不但警惕大皇子,如今也開始對其他兄弟開始警惕起來。
正如楚斐當初在年宴上說的那樣,年一過,他很快就著手準備啟蒙學堂的事情。
他在京郊買了一塊地,不算是太偏遠,算算位置,正好是那些村子與京城的中央,不管去哪裡都方便。辦好了手續,他便很快找來工人,開始建立學堂。
在學堂建好之前,這學堂的用處便被散發了出去,告知了所有人。
相比起那些已經過了及冠的秀才,無疑是那些村子裡的百姓更加激動。他們祖祖輩輩都在土地裡麵刨食,辛苦一年下來,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多少銀子,哪裡比得上那些官老爺?可要供一個孩子上學,從啟蒙到考中科舉,可得費不少銀子,若是如同祝寒山這般能夠自食其力,又天賦初中的倒還好,更多的卻是考了數年也沒有考□□名的人。
更彆說,他們也不止一個孩子。
普通農戶裡頭,一個孩子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可以下地幫忙了,若是再年長一些,就已經能掙來自己的口糧,可若是換做讀書,非但不能再在地裡做活,還要讓家裡人擠出口糧供養,更彆說還有筆墨紙硯這樣的巨大開銷。尋常家庭裡麵,連供出一個都困難,更彆說還要許多個。
士農工商,最厲害的也是讀書人,考中了功名,做了官老爺,可就不用再像他們一樣在土地裡刨食,能過上好日子。如今有啟蒙學堂這樣的大好機會落到他們的麵前,讓他們如何不激動?
安王,安王他們也是知道的呀!
就是那個發補助銀的好心王爺!
百姓們激動地一打聽,很快便打聽出了安王辦這座啟蒙學堂的打算。
免費的!
雖然想要入學的條件嚴苛了一些,可卻是不用他們花銀子!
他們不用花銀子,便能從家裡的孩子去讀書,免了束脩不說,還有和青山書院與白鹿書院那樣的好處,若是天賦出眾的孩子,也能得到獎金,若是實在困難的,也能得到補助銀!
這讓人如何不激動?
啟蒙學堂的消息一傳出來,整個京城都熱鬨了起來,街頭巷尾都在的談論著這件事情,所有人都對這座距離建成還要不少時間的啟蒙學堂期待的很。
寧暖坐在馬車裡,從安王府回寧家,馬車從街上駛過時,都能聽到人們談論啟蒙學堂的事情從車簾外鑽了進來,那些激動也全都鑽入了她的耳中。
寧暖不由得莞爾。
直到到了寧府門口,她臉上的笑意才總算是消失。她被香桃扶著下了馬車,抬頭看了一眼寧府大門上的牌匾,這才低頭進了寧府之中。
江雲蘭早知道她要來,早早便坐在堂屋裡等著她。可堂屋裡也不止江雲蘭一人,二房全家都在這兒。
寧暖踏進去時,二夫人正在求情的話戛然而止,張著嘴巴朝她看了過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二夫人連忙朝她這邊走了過來,膝蓋一曲,竟是要對她跪下。
寧暖皺起眉頭,立刻閃身走到了旁邊,避開了二夫人的動作。
“老二家的,你又在做什麼!”江雲蘭霍的站了起來,憤怒地指著她道:“是老夫人要放你進來,進了我寧家的門,你就守著點規矩,若是你再做出這樣的事情,就彆怪我把你趕出去!”
二夫人哭求道:“可我的朔兒……朔兒被關進大牢了呀!”
寧暖這次過來,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她避到一邊,走到江雲蘭身邊,給了自己帶過來的丫鬟一個眼色,那些丫鬟立刻明了,走過去將二夫人拉了起來,杜絕了她再做出什麼荒唐的舉動。
“我也與你說了很多遍,不管你怎麼求,寧朔自己做出了這種事情,是他咎由自取,當初若不是安王幫忙,如今我們寧家可都沒了性命,你如今來為他求情,可他當初給朗兒下毒時,你怎麼就不攔著他?”江雲蘭諷刺道。
二夫人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江雲蘭目露嘲諷。
“你求我們有什麼用,你就算是要求情,也應當是跪在衙門門口,去求那些大人,給寧朔判輕一些,這事情已經告了官府,哪怕是我們想要插手,也無能為力,你求我們有什麼用?”
“還有安王呢。”二夫人著急地說:“安王神通廣大,定然能將朔兒救出來,你給安王求求情,讓安王將朔兒救出來……”她說著,又朝著寧暖看了過去。
寧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二夫人見著她,眼看著又要跪下求情,卻被那些丫鬟拽著,她膝蓋曲了曲,又被強硬地拉了起來,模樣有些狼狽。
“我與你說最後一次。”江雲蘭厭惡地看著她:“你要是真要求情,哪怕是求安王也沒有用,寧朔要害朗兒,也是安王出手幫忙,朗兒才能平安無事,安王如何做,就是我們的意思。你要真求,你倒是求到皇上麵前去!在這寧家裡頭,你就算是將老夫人叫出來了也沒有用,老夫人的話,我可是不聽的。”
二夫人更是絕望。
她哭嚎一聲:“可我的朔兒該怎麼辦!他……他還這麼年輕,他甚至連孩子也沒有,他……他往後該怎麼辦啊!”
這有沒有往後,都還說不定呢!
寧彥文怔怔坐在一旁,二夫人在旁邊的哭聲嘹亮,他卻不同,麵上還有幾分茫然。
無論如何,他也想象不到,自己最看重的、未來能繼承寧家的兒子,忽然斷了腿,絕了仕途,如今卻是又害人未遂,被關入了大牢裡,以後也不知道會如何。這事情發展的太快,著實超出了他的預料,也讓他實在是無能為力。
江雲蘭下令道:“春桃,送客!”
幾個下人走了過來,拉著寧彥文和二夫人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放開我。”寧晴從丫鬟手中掙了出來,瞧著寧暖,滿臉通紅地道:“暖姐姐,我哥哥已經知道錯了,不信你問問他,他肯定是知道的,你就放過我哥哥一回,往後我們定然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麵前,我讓我哥哥回江州,以後都不回來了,你看這樣行不行?”
寧暖朝她看去。
發覺寧晴竟然也在,她也吃了一驚。許久沒見寧晴,寧晴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一下子沒了任何存在感,她在這屋子裡這麼久,也一直沒有出聲,寧暖差點就沒有發現她。
注意到她的視線,寧晴瑟縮了一下,倉惶低下了頭,不敢和她的視線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