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符盛睨了她一眼,又說:“但是你要知道,做好雙方的協調工作並不容易,我們當然希望項目進行得順順利利的,可若碰上些難辦的事,到時候怎麼權衡,你應該心裡有數。”
這就是借著鐘宿的話開始提點她了,誰都能聽出符盛話裡的另一層意思,無非是想告訴她,自己才是她正兒八經的校內導師,縱使她這段時間跟著裴紹,胳膊肘也不能往外拐。
許聽晚心裡門清,在某些方麵她已經被符盛訓練得爐火純青,比如說她現在已經可以輕車熟路地規避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麵對有人故意找茬挑刺兒的情況,笑著應‘好’。
從學校到酒店不過半小時車程,到酒店的時候,有君達的人過來接洽。
接洽的是裴競序的助理譚琦,他剛從電梯那兒下來,看見符盛後,領著他們去前台辦理入住,辦完入住,又按照公司要求進行了一輪內部登記。登記完才把房卡重新交至他們手裡。
“不好意思,登記的事耽誤了大家一些時間。”
符盛收好房卡,說:“沒事。可以理解。”
“辛苦符老師。現在距離開課儀式還有四個小時,我先帶您去房間休息?到時間了,會有人過來提醒。”
“可以。正好裴總剛發給我一些新的內容,我上去看看。”他在助理的引領下往電梯那邊走。
這段時間,許聽晚跟著裴紹乾活,不跟符盛住在同一樓層。但她沒想到,裴紹給她安排的居然是間商務套房。
套房是全景落地窗,輕扯窗簾,窗簾自動拉開,對麵就是CBD的高聳建築群,樓層高視野好,市中心的城景一覽無餘。
落地窗前的玻璃桌上擺著著一個紫色禮盒,這個紫色禮盒她才在某款社交軟件上看到過,好像是音樂劇《SIX》的場刊和徽章周邊,她想起《SIX》要來京江巡演的事,料想這是酒店送給貴賓的禮待,立馬拍照發給關婧看。
你的枉死與本宮無關女士:【這是哪來的???三天後的首場!還是一樓偏前部的中央位置!我跟你說,這個位置看劇絕了!】
本宮決不允許女士:【酒店送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合作。我反正去不了,場刊周邊留給我,票送給你。】
你的枉死與本宮無關女士:【還得是你,我剛好跟我的曖昧對象去看。拿捏死我了.jpg】
許聽晚被她的表情包逗笑,同樣回了一個油膩的表情包,然後退出聊天界麵,給裴紹發了條消息:【老師,我已經到啦!】
裴紹沒有立時回她。
她猜測裴紹有事在忙不便回消息,也沒有繼續發,放下手機之後,就開始收拾行李。
許聽晚雖然成天泡在實驗室,但她並非得過且過不懂生活的人。相反地,她比很多人都過得精致,且每天都有百八十個理由犒勞自己。
加上她有很多經年的習慣,因此回回出門總要帶很多東西。這次要在酒店住一星期,什麼小型加濕器,什麼□□的玩偶,她真的把寢室常用的東西都帶上了。
行李箱的重量逐漸減輕,沒過多久,原先空蕩的房間就已經充斥著她生活的痕跡。
等她收拾完,正好收到裴紹的消息。
I didn't deserve it先生 :【我和裴總還沒到,你可以先休息一會兒。晚點過來帶你。】
許聽晚回複【好的】,心安理得地衝了個澡,關燈,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房間內窗簾悉數拉上,一片昏昧。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聽到電子門鎖的聲音,一開始還以為是前幾天太累產生了幻聽,直到房間裡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扯過被子,蒙住頭,一如被欒玉催著起床那樣,把自己卷入被子,哼哼唧唧了半晌:“誰把燈開了呀。”
說完,沒人回答,她才意識到自己不在家,而是在酒店。
在酒店。
她抓住這三個字後,當即嚇了一跳。
在酒店、睡前熄滅的燈悉數亮起、房間的門被人打開,光是這三點,就足以讓她從床上跳起來,驚悚地睜著眼去分辨方才傳來的動靜。
臥室連著一個會客廳,床所在的位置很是不巧,被牆的拐角遮擋了視線,以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是一個視角盲區。
她不清楚客廳那兒是否有人,房間內覆蓋著地毯,很難聽清腳步聲,她抱著一個枕頭死死地盯著門的方向。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就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做事不夠謹慎,進房間不上防盜鏈,睡前不關臥室門。
這些外出的安全意識,彆人說了一遍又一遍,她卻總覺得現在酒店的安保工作十分到位,陌生人闖入房間的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可見這些僥幸的心理都要不得,否則真正碰上的時候,什麼都晚了。
正當她思索著應該做何舉動的時候,突然有人叩響了臥室的門框。
許聽晚頓時頭皮發麻,手裡的枕頭下意識地掄過去,扔完似乎是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她聽到有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過了一小會兒,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早早。你占了我的房間總不是為了跟我玩枕頭大作戰?”
捕捉到熟悉的聲線,她先是愣了一下,與之而來的安全感立時感化了那些懟人的話,她頭一次覺得裴競序陰陽怪氣的腔調這麼好聽。
“裴競序?是你嗎?”她趿著拖鞋下床,走過去:“你再罵幾句給我聽聽?”
“...”
在她迎麵走來的那刻,裴競序背過身。他抬了抬拎著枕頭的手,示意她抱上,沒應允她的請求,而是說:“衣服套上。”
“我穿著呢。”許聽晚一把抱住枕頭,她穿了一件真絲質地的睡裙,睡裙外套著一件寬大的外套。睡裙及膝,真絲貼著肌膚,走路時偶爾勾勒出腿部勻稱的線條。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又記起洗完澡的時候順帶把運動背心穿在裡麵裡了,因此並未覺得不妥。
唯一覺得不妥的,就是她那尚未馴化成功的頭發。
睡前洗頭發有一樁不好,那就是原先再順滑服帖的頭發,一覺醒來都會毛毛躁躁地拱起幾縷,勾著精巧的下巴,堆在深窩的鎖骨,像先前粘人的小貓在你手上撓上一把,然後留下的白色的絨毛,專門挑人的心窩子戳。現下被發茬戳得心煩氣躁的許聽晚,正上手去撩戳在臉上的頭發絲。她一邊整理,一邊先發製人地問裴競序:“你剛剛說我占了你的房間。這話很奇怪,我還想你問你呢,我為什麼會在你的房間?”
她剛睡醒,嗓音有些慵懶,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勾人。
裴競序被她這招先聲奪人的手法逗得笑了一聲,他敞開西服扣子,抱胸靠上門框:“你的意思是我需要給你一個解釋?”
“我平白無故地受到驚嚇,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難道不該給我一個合理解釋嗎?至於原因,我可以猜測一下,興許是你底下的人把房卡弄混了,造成了這次烏龍事件。”
“強詞奪理卻又言之鑿鑿。”裴競序沒有否認:“今天早上助理來我房間放東西。”
“所以他拿我們房卡進行登記的時候,混在一起了?”許聽晚看了一眼滿是她生活痕跡的房間,一想到要把一個小時前才理出來的東西重新收拾回箱子,她就覺得剛才補的覺完全不夠用。
裴競序瞥了一眼她的小表情:“這樣。”
他拿出另一張房卡,像繳械投降一般,在許聽晚的注視下,主動把房卡放至一旁的桌子上:“房間讓給你。”
“那不好吧。”
“我不覺得你是這麼想的。”
縱使刻意壓下心裡的小雀躍,但她的語氣仍舊有些飄飄然,許聽晚自知瞞不過他,也不再假客氣:“既然這樣,你看看還有什麼東西落下的?”
那口吻跟‘拿上你的東西可以走了’彆無二致。
非常可以。
裴競序的視線落在玻璃桌上被拆開的紫色禮盒上。
許聽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可千萬彆告訴我,那是你的東西。我以為那兩張票是酒店對VIP客人的禮待。所以我...”
“所以你拿去送人了?”
她點了點頭:“正確的,中肯的,一針見血的。”
裴競序眉心一跳,很快有恢複常色:“你說得沒錯。那就是酒店對VIP客人的禮待。”
說完,他收回視線,調轉步子,朝房門那邊走。
許聽晚緊緊跟在他身後,她意識到這原先是裴競序的房間,就算酒店送票,送的也是他這樣的客人。她平白無故地吞他兩張票不太好,更何況這票是被她拿去送人的,不是她自己去看:“要不,我把票價轉你吧?”
“你當我是黃牛?”他頓住步子,一手搭上門把手,扭頭看她:“酒店送的,我不看音樂劇。這兩張票權當是感謝你在飯桌上說的那句‘幫忙留意’。”
他將‘幫忙留意’四個字咬得極重,像是老師在講台上隱晦地強調考試重點。
而上課開小差的倒黴蛋學生顯然沒能捕捉到他的意思,毫無頭緒,並在成功地交出了白卷。
“你這麼客氣,那我就不客氣了。要是有合適的女孩...”
“並不需要。” 裴競序眼神摁下門把手,背對著許聽晚,看不清神情。
話音隨著開門的聲音一並落下,就在他要邁腿走出去的時候,走廊儘頭突然傳來裴紹的聲音,他小跑過來。
“喲,裴總,你房間這兒啊?我正要找你呢。”
裴競序掀眼看向他,眼神裹著寒意。沒等他扒拉著門框,往裡探,屋門‘砰’地一聲被裴競序推上。
裴紹都被這關門聲嚇了一跳,耳朵嗡嗡地響,尖銳地疼。他一邊揉耳朵,一邊對上裴競序的視線。
裴競序神色自如,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要不是剛才關門的動作實在過於急促,裴紹也不會拿後麵這句話揶揄他。
他眼神微眯,似是嗅到八卦的氣息,語氣難掩調侃:“什麼情況啊裴總。屋裡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