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撞見了天敵的小動物,想都不想,蒙頭就跑。
顧陽躲什麼似的,衝進了母親所在的病房。
坐在輪椅上的陸言,就隻看到一個慌亂無措的背影,不禁偏了偏頭,有些疑惑,問身後的特助,“我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
可怕到一對上視線,就會嚇得掉頭跑掉?
他明明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看著就很弱勢啊。公司裡那些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都覺得一個殘廢而已,不足為懼,已經壓製不住開始搞小動作了。
彆人都很容易被他溫和無害的樣子騙過去,覺得他很好對付,陌生人還會看著他的腿,投來同情可憐的目光。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還不認識他,就嚇到跑了。
陸言心情有些複雜,不自覺回想起剛才那個少年眼眶通紅,含著淚,臉上濕漉漉的樣子,莫名的,心裡微微一動。有種難以形容的情緒湧了上來。
他竟然覺得,那個少年哭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陸言坐在輪椅上,垂在身側的手指微撚,輕輕摩挲,情不自禁地笑著搖了搖頭。
而另一邊,顧陽跑進了病房,就被顧母叫住了,來不及想太多。
顧母還記著他說身體不舒服,讓他去看醫生。
顧陽立刻彎唇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說自己沒事,然後就是圍著父母打轉,幫忙去食堂打飯,辦手續什麼的,等再回到病房,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
這樣的場景,顧陽想了很久了。看著已經離世許久的父母近在眼前,甚至有種恍若夢中的不真實感。
顧陽沒能專心吃飯,期間一直在盯著父母看,好像怕他們會眨眼間消失不見一樣,把他們都盯得發毛了。
顧父顧母不明白他怎麼了,想了想,就問他:“今天不是期末考嗎?學校是根據這次成績來進行文理科分班的吧,我跟你爸沒什麼事,你就回去複習吧,爭取進重點班。”
如果是以前的話,顧陽肯定很聽話,認真考試拿一個不錯的成績回來。但這次,他難得沒有立刻點頭,而是眼底露出了一絲脆弱,堅持說:“我今晚想留下來陪床,護士那麼忙,不可能兼顧到那麼多人的,不方便的時候我好幫一下忙。”
顧父顧母想著他可能是被車禍的消息嚇到了,就沒有拒絕,摸了摸他的頭,欣慰說:“我們小陽真是懂事。”
顧陽從小就是彆人家的好孩子,愛學習,聽話,懂事,省心,體貼父母,主動幫忙做家務,完全不會惹任何麻煩。不少鄰居都很羨慕,說顧家是怎麼養出這樣一個好孩子,不像自己家那個惹禍精,一天不罵就上房揭瓦。
因為骨折腦震蕩,要住院檢查,顧陽就回家給父母收拾了衣服等需要用的生活用品過來,提了一個大行李袋。
忙前忙後,終於歇下來了,又坐在病床邊安靜地看書複習,因此被同病房的病人誇了好幾句,說什麼重點高中的學生就是不一樣啊之類的話,顧陽禮貌地回應。
天色暗了下來,到了晚上,住院部熄了燈,昏暗又安靜。
顧陽租了張醫院的折疊陪護床,因為不大,就有些束手束腳,他側臥著把腳縮起來睡,但過了好久,病房裡的人都睡著了,隻有綿長的呼吸聲和打呼聲。他還是沒辦法入睡。
不過,他不是因為呼嚕聲吵得睡不著,他滿腦子亂糟糟的,一點都不像在父母麵前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到了現在,他差不多也能確定了。
掐著掌心的肉,有很真實的疼痛感。
這不是虛假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