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周璟剛把細胞懸液放進離心機裡離心，騰出手來，拿出手機，看到了賀念辰回的消息。
賀念辰：「一會兒要下暴雨，你做完彆動，我過來接你」
“我沒帶，不過賀念辰說過會來接我，”周璟從手機裡抬起頭來，看向史帆：“師姐你帶了嗎？”
史帆皺起眉頭：“我沒帶，早上天氣預報沒說要下雨的。”
周璟偏頭看向窗外層層疊疊即將壓上來的烏雲，提議：“那師姐你住的地方離實驗室近嗎？近的話趁著雨還沒下你先走吧。”
史帆看了眼還在轉動的離心機，有些擔心：“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這些藥品一會兒歸位到哪裡知道嗎？”
周璟笑笑：“沒關係，我可以的，而且一會賀念辰也要來，東西不知道放哪裡我可以問他。”
史帆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眼窗外的天氣，終於同意，拿起包站起：“好，那你就按著說明書一步步來啊，不認識的藥品不要亂動。”
臨出門的時候她又回頭叮囑：“讓賀念辰趕緊來。”
周璟彎起嘴角，揮揮手：“知道啦，師姐路上小心。”
離心機的運作聲也停止，實驗室裡安靜下來。
周璟呼了口氣，拿出剛離心好的細胞懸液按操作步驟繼續清洗洗滌。再取試劑提取一遍，拿提取液分離沉澱就能得到今天的目的蛋白了。
周璟取試劑的時候瞥了眼窗外，這是外麵的雨已經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不知道師姐到家了沒有？
周璟小心翼翼地拿移液槍清洗離心出來的細胞，換槍頭調刻度移入提取液。
這幾天科室實驗室雙線並行，周璟好幾天都隻睡了幾個小時，身體疲乏至極但精神依舊亢奮。
她很喜歡在實驗室按說明書一步一步加試劑重複基礎步驟的過程。
有點像小時候在電腦上玩的做飯小遊戲，按提示一步步點擊指示位置，原料調料一步步加進去，按規定好的時間烹飪，就能得到五顏六色的神奇菜肴。
而實驗室，按說明書上的步驟一步步操作後，就能在細胞裡那麼多不同的蛋白質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種。
這很奇妙。
周璟將提取出的蛋白放進離心機，進行最後一次離心時，聽到門口腳步聲傳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隨口問道：“怎麼來這麼晚？”
賀念辰眼中有些疲色，回答：“患者術中病理結果不太好，老師去外麵和家屬商量了好一會兒，術程拖得久了些。”
周璟啟動離心機，有些疑惑：“術中病理不好？我記得今天做手術的不是一個小孩子嗎？”
“對，小孩子，”賀念辰頓了頓，輕聲：“視網膜母細胞瘤。”
周璟眼神呆住，半晌沒說出話來。
賀念辰撫了下她的頭，沒說什麼。
許久，周璟才繼續發問：“……那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賀念辰拖了個凳子坐在周璟前麵，眼皮微微耷拉著：“高度惡性腫瘤，眼球摘除加上術後放化療。好在發現的早，腫瘤沒有擴散，預後應該不錯。”
周璟察覺到賀念辰語氣也有些失落，在他背上安撫性地拍了兩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是每個年輕醫生都會經曆的瞬間，不需要安慰不需要開導，隻要讓他安靜坐一會兒，慢慢緩過來。
但緩過來並不意味著無視和漠然，一個醫生應該永遠保持著柔軟敏感，用無數次這樣案例磨煉練就的平常心，去包容第一次經曆這些的患者，幫助他們做出更好的選擇。
周璟回過神，看向已經開始忙著收拾東西實驗器材的賀念辰，頓了頓，開口問道：“我實驗做完了，你還要留下看文獻嗎？”
“史帆師姐呢？”
周璟回答：“剛趁著雨還沒下大讓她先走了。”
“實驗室裡就我們兩個人？”
周璟點了點頭。
話落，賀念辰深深地看了周璟兩眼，邁步走過來，直直將她擁在懷裡。
周璟手懸在半空中，好半晌才緩緩落下，輕輕拍了下他的背：“好啦，沒事啦，你已經儘力了。”
賀念辰聲音悶悶：“我知道，讓我再抱一會兒。”
周璟被他壓得身體後退兩步，後背磕上身後的桌子，不知何處發出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連忙推開賀念辰，轉身查看有沒有摔碎什麼東西。
見桌麵和地上都乾乾淨淨，她才鬆了一口氣。
周璟回頭看向賀念辰，發現他目光正定定看向某處。
她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發現了站在實驗室門口正和賀念辰遙遙對視的張金銘。
和他腳邊摔在地上的傘。
下雨時剛好在這附近，受導師之托回來檢查實驗室儀器的張金銘：“……”
他撿起腳邊的傘，閉上眼轉身：“當我沒來，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