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推開門的時候,正撞上那聞聲投來的視線。
單間裡隻坐了一個人,對方如他要求的那樣孤身赴約,此刻怯生生地坐在座位上。
當然,他也不至於難為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定的這家茶室就在半廢棄的商業街上,雖然冷落,但也算有人來人往。
這也沒轍,老張——或者說張明棟,做的生意不是那麼見得了光。一方出錢另一方辦事,兩邊互不露麵,他負責當中間的接頭人,用他們的話來講就是“引子”。
張明棟在這行當乾了十多年,還從來沒看走眼過。
隻是今天的對象實在特彆。
對方瞧著不會超過二十歲,這年紀擱外頭隨便放在哪都還是活潑無知的鄰家少女——其實她自己也是。
少女烏黑的中長發在肩後用一圈圓珠發繩紮成了低馬尾,發梢燙過波浪卷,更顯一分俏麗。她五官娟秀,隻有一雙眼睛略顯狹長。
瞳色要比常人更淺些,眼角微微下垂,眼尾斜而上挑。
典型的狐狸眼。
本應有的嫵媚卻被那雙眼裡的局促不安衝淡得幾近於無,著裝看得出來今天有往穩重的方向努力過,可一舉一動都透出標準的學生氣,連剛剛他突然開門都能讓她嚇了一小跳……
張明棟開始懷疑這受托人到底能不能擔當“重任”了。
“張叔,”對方急忙站起來迎他,“您來啦。”
他隨意擺擺手,“你坐你的。路上有點事耽擱,等久了吧?”
“也沒有。”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笑,“隨便打發了下時間,外麵的鳥叫還挺好聽的。”
“鳥叫?”張明棟拉開對麵的椅子,臉上是他最擅長的親切笑容,“你這丫頭有意思,我進門前可被樹上那堆知了吵吵得頭疼。”
“那張叔喝杯茶去去火?”她也反應快又知禮,提起桌上茶壺,幫他倒了杯現成的鐵觀音推過來,“我剛讓送來的。”
一小截細細的紅繩跟著她的動作從領口滑出來,又被她整理回去,應該是戴了什麼,張明棟也沒在意。
倒是懂事。
他點點頭,端起茶杯,也不喝,隻讓還算清澈見底的茶水碰了碰嘴皮,“你媽媽的病怎麼樣了?”
少女勉強笑道:“最近氣色好多了,但醫生還是建議儘早手術,越快越好。”
像這樣醫生催著手術,又拖著做不了的,多半隻有一個原因。
——錢。
張明棟當然有理由因此挑中她。
眼前的少女叫祝槐,人就在本市讀大學,今年剛上大二。據她說是個孤兒寡母的單親家庭,當爹的早年不知所蹤,獨身拉扯女兒長大的媽也在半個月前因為單位體檢時的意外發現而確診入院。他查過了在醫院的檔案,是三期癌症。
母女的積蓄夠孩子上學,對付起大病大災就隻能拖一天是一天了。為了拚湊起這筆手術費,女孩病急亂投醫,輾轉托人求到他這兒來,不是走投無路也不至於到這一步。
單親家庭急需用錢,唯一的親人重症在床,用不著擔心攜款跑路,張明棟最後一絲猶豫也在親眼見到其人後消失得一乾二淨。
反正能力都在其次,客戶的要求隻有一條——好拿捏。
而卡住她命門的關鍵,此時此刻就被她自己問出了口。
“可以先問問張叔您,我能拿到多少嗎?”
張明棟不緊不慢地放下了茶杯,張開右手。
不等對方猜測,他道:“五十萬。”
少女在他說出這個數字的下一秒倒吸了一口涼氣。
從來沒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她的神情還未轉為喜悅就被遲疑和警惕取代,“那……我需要付出什麼?”
“放心,”張明棟一笑,“不是違法犯罪的事。”
不然也不會找上個白紙一張的大學生。
他把從包裡摸出來的小玩意拍在桌上,在接觸的瞬間就發出了金屬的脆響。
張明棟:“你隻需要參加一個遊戲。”
“……遊戲?”
祝槐向前微微傾身,恰逢她口口聲聲的“張叔”把那東西往這邊推了推。
那是張金屬製的卡片,極窄,就兩指來寬,長度也不過十來厘米,更像是銘牌。
上麵沒有刻任何字樣,隻浮現出隱隱約約的暗紋,看不出是用怎樣的工藝雕出來的,但……光是瞧著,就讓人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
“你拿著這個就行,”張明棟說,“具體什麼時候參加,會有人來聯絡你的。”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