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暗中緩步走出的金發青年目光冷冽,手裡舉著的手|槍自始至終很穩,直直對準了正背對著這邊的卡洛琳。
他的出現對另外兩人是徹頭徹尾的意料之外,連南風都是一臉愕然,搞不懂組織同伴為什麼突然來了這裡——直到他瞄了一眼祝槐的神情,忽然意識到她早上那條消息到底是發給誰的了。
祝槐感覺自己都快站僵了。
到的時候倒是正好。
以卡洛琳對她的態度,她還真不知道再用什麼話題往後拖時間。
卡洛琳就是不清楚自己所處的狀況,看刀疤的神色也明白了個大概,她前有人質,後頭有槍指著,不好隨便動作,隻好就這麼問道:“誰?”
“他同事。”祝槐直接把南風摘了出去,“哎呀,阿狄森,我和你同事背著你聯係,你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南風:“???”
草啊!
剛醞釀好的劍拔弩張對峙氣氛頓時被她一句話攪成了哭笑不得,但不管怎麼說,二對二變成了三對二,哪怕其中兩個人還被槍頂著,也能立刻讓他有底氣不少。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連塞繆爾都有一瞬間險些沒繃住,他沉下聲音,“我數一二三,把槍放下。”
“你們不會以為人數決定了勝負吧?”卡洛琳笑笑,“要比比誰的槍更快嗎?”
“作為賭注而非賭徒,”祝槐眨了下眼睛,“我得說我沒有那個興趣。”
“至少你現在不能隨便命令我了?”她說,“我叫他過來本來是為了以防萬一怪物傷人什麼的……沒想到真防了個‘萬一’。”
騙人的。
雖然也有這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當然是她懷疑剩下兩個“隊友”身上藏著的秘密。
祝槐自認為此也是犧牲眾多,她裝了塞繆爾發來的定位軟件,麥克風的權限應該也被自動獲取了——以她本人的職業病本來是相當反感彆人把手伸到她的電腦手機上來的。
不過結果不錯,洛佩茲警探的身手也超乎她想象,人在黑暗中失去視覺後剩下的五感就會被放大,能做到悄無聲息地下到坡底並接近到這種程度,她對“世界樹”的評價都能拔高些了。
“……都這樣了,”南風試探,“大家打個商量?”
“既然你們要找的人應該不在這裡,就坐……不是,也不用坐,反正就和平一點談談!”
“而且再說了,喂,我們不管怎麼說還救了你吧!”他越說自己還越生氣了,“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嗎!”
“很顯然,恩將仇報也好,見利忘義也好,”卡洛琳還接話接得更快些,“對我們這種人,感情牌始終是放在立場之後的。”
祝槐沒有辦法看到卡洛琳的神情,她的視線隻從刀疤臉上劃過,其實不是沒有一瞬間的猶疑……但也隻有一瞬間罷了。
確認事情沒有轉圜餘地後,她忽然笑了。
“其實……”祝槐斟酌了一下,“我的確不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人可能會有的善心上。”
她不管背後的槍口與卡洛琳先前的警告,自顧自地側過頭,瞥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身影,“當然,也不完全係在彆人身上。”
她隻是坐在賭桌旁,利用了能拿到的每一張手牌。
祝槐乾脆利落地放下了舉著的雙手。
就在這刹那之間,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袖口滑落——然後接二連三地落在石板地麵上,碰撞出金屬特有的脆響。那幾枚子彈骨碌碌地滾遠,直到碰上神祠底座的邊緣才終於停下來。
“抱歉,還記得我們早上湊在一起說什麼嗎?”她沒有任何誠意地說,“是我讓他今天找機會撞你一下的。”
南風:“……誒嘿。”
不過連她也沒想到南風居然能超常發揮,挑的時機還正好,一片昏暗裡不用擔心偷看的小動作被發現也完全可以借此做點更多的事。
妙手的第三個用處,遮掩手部動作。
就算妙手做不到,那妙手大成功一定可以。
卡洛琳:“……”
卡洛琳:“?????”
她第一反應就想去檢查自己手裡的槍,但又硬生生按住了這種衝動——畢竟這並不排除對方隻是在說話詐她的可能,等真拆了彈匣反而是中了套。儘管她自己也瞧得出來,地上那幾顆正是這個型號的子彈。
而且,即便這樣又如何,看數量槍裡應該還——
“不用懷疑了,”祝槐說,“這些隻是來不及才藏袖子裡的,兩支槍剩下的都在我兜裡,要看嗎?”
卡洛琳:“不可能,空彈匣的重量對不上。”
“這洞裡不就有碎石頭?”祝槐戳破了最後一點幻想,“壓進去能暫時蒙混過關不就行了。”
狹小的空間隨著她的話陷入了有些可怕的寂靜。
這並非平和,而是在暴風雨欲來之前的短暫休止符,卡洛琳和刀疤視線對上的同時——誰也沒想到最先行動的是南風。
特工到底還是特工,他抬手就一把握住了正對著自己的槍膛,強行將其歪向牆壁的同時猛然踹向了對方手腕。脫手的槍落了地,但他沒想到刀疤居然接住了自己旋身而來的肘擊,後者同樣精於搏鬥,而卡洛琳乾脆丟棄了手|槍,直接拔出了綁在大腿上的匕首——
尖銳的槍聲猛然劃破了洞內空氣。
局勢逆轉了。
塞繆爾還保持著開槍的姿勢,白煙彌散,彈殼摔在石板地麵上被水蝕出的窪陷,彈頭嵌進正對麵的牆壁,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彈坑。
子彈其實沒有擦著過去,但卡洛琳餘光瞥見了自己邊上的幾縷發絲被燙得焦黑。
這威懾射擊理所當然地起到了效果,繼而證明了子彈主人的槍法之準,火力懸殊之下強行做什麼也失去了意義。刀疤鬆開攥住對方拳頭的右手,卡洛琳也放下了刀,雖然還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但好歹是沒那麼一觸即發了。
“好啊,”卡洛琳挑眉,“那就談談吧。”
“首先應該是自我介紹對吧?”她問。
祝槐歪歪頭,以對方這幾天的穿著,再加上在她麵前說的那些話——
“斯圖爾特是我夫姓。”卡洛琳說,“我接觸過一些宗教的分支,聽說來這裡可以找到將死者複生的辦法。”
南風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那個……黑寡婦?”
卡洛琳:“?”
南風:“咳咳咳開個玩笑!”
她的目光掠過他,轉而率先落在祝槐身上,無聲地等著她的答案。
祝槐:“這個啊……”
“其實我本來想低調一點的。”她歎氣,“但剛才露了那一手,看來瞞也瞞不住了。”
祝槐抬抬下巴,猛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我,就是大名鼎鼎、深藏不露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所向無敵的魔術師之王——”
她義正言辭,深以為傲道:
“‘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