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治著當地白道的佩特利諾家的薄麵是特裡家都要敬上一分的,更不用提還未做大的“灣鱷”。
停在那扇門前時,裡麵一直觀察著動靜的小弟就不怎麼友善地開了條門縫,直到她們亮出家徽——他頓時換了副表情,狗腿地表示自己去請示一下頭兒,然後很快又一路小跑回來,將她們請進了最裡頭的寬敞辦公室裡。
“瞧瞧,瞧瞧,”胖子呲著他那顆金牙笑道,“佩特利諾家的貴客。”
以尤蘭達的神色——以及傑克十一自己拿到的資料來看,他就是“灣鱷”本人。
他直接去出演這題材的電影也毫無違和感,男人膘肥肉厚,十根手指頭上戴滿了戒指,腰帶艱難地勒在肚皮底下,連他屁股底下那張皮椅看起來都隨時可能不堪重負地塌下去。
也許是因為夜間才是黑手黨最樂於活動的時間段,他神采奕奕,不見絲毫困倦,一見兩人就熱情地起身迎接。
“晚上好,二位,”灣鱷態度熱烈地問,“不知大駕光臨是為了什麼?”
“我們代表佩特利諾家前來。”
尤蘭達徑直說:“想談談未來的合作。”
傑克十一一愣。
對方在此之前並沒有與她通過氣,但她還是選擇了按兵不動——大概是有自己原因吧,畢竟談妥之後再幫他們換個老大也是完全可以的。
“哦?”胖子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請她們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回去,雖然習慣性地夾了根雪茄,但一臉禮貌地沒有點燃。
“我記得貴家族一向是與特裡家關係更好,”他說,“怎麼突然想起微不足道的‘灣鱷’了?”
“出了點微不足道的小摩擦。”
尤蘭達平靜地說。
“所以這是你們的機會,”她道,“一家獨大對我們也並不有利。佩特利諾可以扶持你們發展到可以對抗特裡家族的程度,平時的一些事務也會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唯一的條件是終止你們的毒品交易,家主不希望這片土地走的到處都是軟弱無能的癮君子。”
傑克十一:“……”
她聽著這話像在保證食品安全。
這條件實在是十分優厚,連她聽了都有點心動,空氣靜下來,似乎她們隻需要再等對方的一聲
同意。
“不,”灣鱷突然撣了撣雪茄,“我拒絕。”
他問:“你以為我們會在乎你高高在上施舍的那些所謂豐收與富貴嗎?”
“好吧,好吧,也許我以前會在乎這些狗屎!”胖子哈哈大笑,一雙眯縫起來的細眼似乎已經看穿了她們的偽裝,“但我現在可以說,在盲目與混沌麵前,它們什麼都不是!”
“你們——”高傲的夢之女巫第一次露出了恍然又驚怒的神情,“愚蠢的、不知好歹的人類!”
空氣在震動,哪怕連還在狀況外的傑克十一都感受到了她的震怒,神明的怒火透過那單薄的人類軀殼傾灑而出。
但比那更快的,是從地毯之下亮起的光芒。
“剛愎自用的佩特利諾家主——”
灣鱷高聲叫道:“是啊,是的,我當然從一些可愛的貴客的嗡鳴聲中知道了你們隱藏起來的秘密。恐怕連你也想不到這裡——還有很多備選的地點早就做好迎接你的準備了吧?”
這間大辦公室足有幾十個平方米,遣返的法陣已被啟動,禁錮住了那不斷扭曲晃動著的人形。
她的身影開始漸趨模糊,並接連膨脹——直到撐破了那具肉|體。伊德海拉憤怒的尖嘯幾乎要刺穿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那些褻瀆的肉塊不再擁有動人心魄的魅力,跟著冒出的觸手雜亂無章地瘋狂揮舞著,無差彆地試圖將能夠到的所有東西全都拖進來隨自己一同被驅逐出這片土地。
“我們會好好接管托薩的,”灣鱷早躲進了一排排手下的背後,冷笑道,“你們不再成為我們迎接天父的阻力。”
他狠厲地命令道:“抓住那個小妞!”
還難以從眼前驚駭一幕中回過神的傑克十一耳中忽然捕捉到了這句話,轉頭就見幾個打手直直向自己衝來。
她輕盈地躲過他們的拳腳,再一個翻身,鞋跟處的機關一動,刹那間飛射而出的細小箭矢刺穿了每一個靠近她的人的喉嚨。
而最後一根——
穿過來抓捕她的家夥和觸手造成的缺口,毒箭穩而準地紮進了灣鱷的脖頸。後者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衣領,臉頰漸漸憋成了醬紫色,哪怕馬上就被簇擁來的手下打了可能有效的解毒劑,氣息還是無可救藥地弱了下去。
仍然有被伊德海拉報複到的打手在慘叫,傑克十一將這一切留在了身後。
她頭也不回地翻出了窗戶。
*
他站在一口井旁。
井中是不見邊際的無底黑暗,但漸漸地,有什麼異於暗色的東西露出了一點端倪。
那是一條乾枯的腿,然後是又一條——無數蒼白的腿腳支撐著祂緩緩地攀上了井壁。
於是他看清了。
那是一團浮腫且蒼白的膠質肉卵,黏糊糊的表麵上有著溝壑般的紋路。遍布其中的眼睛在不斷扭曲變形,它們沒有眼瞼,就隨著肉團的擠壓發出一下又一下細微卻頭皮發麻的細微聲響。
它們在看著外麵。
在看著他。
——他一瞬間從夢中驚醒了。
望舒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他還有些驚魂未定,坐在黑暗中望向四周,辨認出了熟悉的身形後才稍微放下了心來。
他們最後還是沒有在客廳裡打地鋪,發現還是次臥最適合也剛好夠地方,雖然還是擠了點,但好歹是少點潮氣的。
幸運的是居然沒有人打呼嚕。
連最有這個嫌疑的吳克都隻是胸口安靜地起伏,看外麵天色才剛剛要亮,望舒還在想著自己那個噩夢,就聽見KP說:
【來過個體質。】
望舒:“……”
“為什麼?”他問。
【你猜呀。】
今晚的04號似乎格
外興奮。
望舒:“………………”
他不想猜!
其實也不用猜了,他覺得有點癢。而當他低頭去看那癢意的源頭,就發現是幾天前在診所被刀片劃出的傷口。
傷口早就結痂了,活動起來還沒他自己大失敗插的那道來的疼,可這癢實在是令人不安。
[尤斯塔斯(望舒)]進行體質檢定,29/60,困難成功。
【嘖嘖嘖。】
望舒:“……少表現得那麼失望!”
KP這麼一出折騰,他那點幾近於無的睡意也完全消散了——雖然本來也被那個噩夢快嚇沒了。
望舒站起身,穿好鞋,小心地繞過還在夢鄉中的同伴。
用羅曼的說法,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就先填飽肚子再說。他正準備下樓去客廳,剛轉過拐角就瞧見了正站在樓梯上的黑影。
——草,嚇他一跳。
“你怎麼這時候醒著?”望舒看清是誰,壓低了聲音問道。
“天都亮了。”祝槐比他還莫名,“這問題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望舒:“……”
說得好像你天亮就起床一樣!
“有點事很在意,既然醒了就起來想想。”
祝槐繼續向下走去,本就睡眠淺的黑貓也踩著欄杆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客廳的餐桌上還有昨晚剩下的一些麵包和餅乾,蛋糕和肉類這樣容易壞的則放進了冰箱——真虧它聲音大成那樣了還能繼續工作。
她這話倒勾起望舒的好奇心來了,他順手拿了塊麵包,往沙發上一坐,“什麼?”
“挺多的……?”祝槐給自己倒了杯果汁,“話說回來,咱們還有在這裡待著的必要嗎?”
望舒一愣,“啊?”
“我和瑞安來調查失蹤案,但是對象隻有雅各布。人也找到了,不負責任地想一想,戴安娜怎樣其實不關我們的事。”
她說:“吳克他們是要搞點關於複活節的新聞,殺人案的全程追蹤報道夠轟動了吧。”
“包括你們,無辜被卷進的這起連環殺人案也大仇得報了。”祝槐道,“隻剩下一個醫學會議還沒參加,但以現在的狀況,你覺得你們有心情參加嗎?”
望舒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我們豈不是今天就可以直接離開托薩了?”祝槐說。
【可以啊。】
兩人:“……”
這家夥爽快得太詭異了。
伊斯貓喵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自己的毛。
“其實會議也就在明天了,”望舒摸摸下巴,“不過你說很多,還有呢?”
“還有?”祝槐說,“那棟實驗樓和地下基地應該都是納哈什研究所的舊址吧。”
望舒一愣,“……靠。”
他本來是脫口而出要問為什麼的,但這麼一想的確合情合理。
“我先去外麵看一眼,”祝槐說,“不知道這輛車的油還夠不夠。”
望舒還在思考怎麼將剛才的一切和盤托出,又感覺手指一陣發癢。他對著光仔細看了看,卻沒看到任何奇怪之處,正準備放下,餘光忽然瞥見皮肉下似乎有個小小的白影一閃而過地爬了過去。
“……?!”
他瞬間頭皮都要炸了,再看過去,那像是有無數小腳的白影又不見了,就像剛才一切隻是幻覺。
望舒穩住心神,聽到重新開門的聲音抬起頭,看到走進來的那人拿了張紙條。
“你手怎麼了?”祝槐問。
“等會兒再說。”他深呼吸,“那是什麼?”
“夾在雨刷上的。”
祝槐說:“應該是傑克十一,我隻跟她說過之後可以來哪裡找咱們。
”
她直接把那張紙條放在了桌上,望舒拿起來,看到上麵草草寫了幾行字,字跡主人顯然很匆忙。
[灣鱷死了,但他也送走了佩特利諾家主(真正的那個),說著什麼亂七八糟的天父。我完成任務先溜了,你們自便。]
[等會兒看手機,這消息就當是一點回報。]
望舒一愣,“這——”
“順便,”祝槐說,“我剛才確實看了一下手機。”
“有兩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我哪個都不想選。”望舒麻木地說。
他這還有一個壞消息要不要聽?
“那就按順序吧。”祝槐聳聳肩,“我發現已經完全沒有信號了,不管是聯絡外界還是互相聯係應該都辦不到了。”
“不知道是破壞還是通過某種方法屏蔽——我傾向後麵那個。”
祝槐說:“其實有個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傑克十一說的郵件在信號消失前發過來了。她應該是拜托了他們組織裡的黑客,直接黑進了警察局的網絡,拿到了他們最新的命令。”
望舒:“……發的什麼?”
“所以這就是另一個壞消息了——恭喜咱們上了托薩警局內部的通緝名單。”
“一個不落。”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