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埃達之詩(十三) 伐魯希亞(2 / 2)

祝槐:“……”

這什麼連首領都身兼數職同時打好幾份工的組織。

“也有更重要的原因,”01號說,“當一個組織發展到一定程度,各個環節都有可能出現紕漏。我自己是最可靠的眼線,一旦出現了差錯就可以掐滅在搖籃,及時糾正回正確的方向。”

“哦,多線程操作,”祝槐好奇地問,“你CPU都不燒壞的嗎?”

大腦:“……有時候是會有缺根弦的感覺,不過——”

它忽然停住了話頭,諱莫如深似的改口:“總之,不會有什麼妨礙。”

“但我想,還有另一個問題。”

祝槐笑吟吟道:“你憑什麼認為自己不會犯錯呢?”

與咄咄逼人的內容相反,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格外輕柔,以至於聽者在乍一入耳時都還意識不到這徑直撕破了維持到剛才為止的虛假的和平表象。

辦公室的氛圍驟然墜入冰點,這時候似乎無論再說些什麼都會摧毀這岌岌可危的平衡。

“我從未認為自己不會犯錯,”大腦說,“但這與我認為應該儘可能地阻止他人得知此事並不矛盾。”

“因為我無法確定對方在得知後會做出什麼選擇,在此之前又是怎樣的立場——就像你說你‘不太意外’,你又該如何證明自己不是在倒向另一邊後才得知這種內情的呢?”

“這個問題回答也無妨。”

祝槐說:“畢竟有個話很多的家夥好像對我的挺感興趣,並且準備反過來站在這邊。”

【哇,你還記得啊!】

【所以可以嗎?】

04號期待地問。

祝槐:“?”

可以你個頭。

【我就知道!】

04號幽幽道。

【算了,還是現在這樣樂子大點,嚶嚶嚶。】

他裝模作樣地抹起眼淚,眼見該配合表演的祝槐對他視而不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作態。他恢複了正常的聲音——或許隻是最適宜人類理解的聲波,意味深長地開了口。

【01號是個失敗品。】

他說。

【最初那邊認為既然要和人類打交道,那還是由人類自己來更便捷。教團在事前已經獲得了01號……嗯,大概還有其他人的大腦,就直接用來進行了實驗。】

【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在收容筒裡安靜地陷入幻覺的腦體在接受改造和安排後始終拒不服從,所以在幾次實驗未果後就開始另尋他路——而在不久之後,重新回歸收容狀態的01號設法越獄了。】

【它到底怎麼做到的這一點,到現在好像也是個謎——啊,不過這都是我上崗前就發生很久的事了,我也隻是聽說了個大概,你要不幫我問問?】

祝槐沒搭理他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提議。

透過營養液與圓筒筒壁,她看著對麵那個半圓球狀物,無端產生了一種被注視著的感覺。

它似乎完全清楚她正在與KP交談的事,就像那時準確地捕捉到了她申請過骰的一瞬間。

“你是誰?”祝槐問。

這乍聽起來與剛才的某個問題差不太多,可在場的兩個人類——或者說曾經是人類的生物——都清楚它的意義不同。

“我說過,我已經忘記了。”

01號給出的仍然是相似的答案,“而且,我想這並不重要。”

“在我逃脫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要做的是什麼。可很遺憾,嘗試了這麼久之後,我還是發現這一切是無法停下的。”

“我可以接受這一點,但不代表彆人可以,”它說,“我更不知道你會做出怎樣的事,所以——”

“你選擇一開始就掐滅危險的苗頭。”祝槐說,“繼續。”

大腦為她搶話的行為沉默了兩秒,才重新道。

“所以我選擇犧牲必要的代價。”那陳述時的電子音呈現出一種帶著溫和的冷酷,“另一方麵——”

“如果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怎樣也無從說起改變。”它說,“那無知才是幸福。”

“真難想象這竟然是一個從那些家夥手裡逃出來的人說的話。”祝槐不失感歎地說。

【喂!】

04號顯然有點不滿自己也被一並歸進“那些家夥”裡。

“大家都很疲憊了。”大腦說,“長年累月地經曆那些,不光是肉|體,對精神也會造成毀滅性的傷害,用生不如死來形容都不為過。”

“一旦知道自己所遭受的恐怖永無儘頭,並且為了對抗它們作出的努力可能在不久後的未來就不存在任何價值——我相信還是會有一部分人堅持下去,但更多人會完全失去支柱。”

“這不是意誌不夠堅定,而是這就是最正常的人性。”

與其因為即將到來的毀滅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相信黎明會到來直到最後一刻。

祝槐:“要是我說我有辦法呢?”

她這句話來得太過突兀,連01號吐出的機械音都帶了一點很隱蔽的怔愣,“什麼?”

“誠然,”祝槐說,“人類實在很渺小。”

“但我想——”

“說不定就是太微不足道,”她笑笑,“反而因為對方的輕視在夾縫之中存活下來了呢。”

大腦:“你說的方法——”

“目前還在猜測階段,要實施恐怕少不得合作和幫助。不過,其實我想談談最開始的話題。”

祝槐頓了頓。

“你不會以為我之前說護短是隨便說說的吧?”

大腦:“……”

“你的經曆和立場都與我無關。”她站起身,“有時候我確實準備稍微抓住一點眼前的東西。”

剛走到旁邊,祝槐就發現了橫亙在她複仇之路上的第一個難題——這收容筒的構造相當精妙,初次上手還真搞不定。

【好消息,我知道怎麼開。】

“謝謝,”祝槐由衷道,“有你真好。”

【我的榮幸。】

大腦:“………………”

“事實上我不是不接受同態複仇——但是你要做什麼?”

“沒事,”祝槐說,“不會死的。”

她在04號的手把手指點下打開了筒蓋,順手提起旁邊的電線一剪刀剪斷了它。

“我知道你沒有痛覺神經,”她道,“所以大概就是水燙那麼一點,刺激那麼一點——你不會介意的吧?”

半晌,完成簡要檢測和基因提取的一行人在走廊和已經等在那裡的祝槐碰了麵。

“……看起來你和指揮部那些人聊得不錯?”維爾萊特奇怪道,“剛才維修部的是不是因為電力係統故障過去了,怎麼回事?”

祝槐:“啊?”

“不知道,”她一臉迷茫地說,“跳閘了?”

“下個行動目標應該馬上就下來了。”

祝槐說:“是那個據說很有名的醫藥公司。”

塞繆爾的神情立時有些微妙。

不單單是他,在場除了還不完全清楚淵源的鬱雙以外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她在說什麼。

邪神棲身的小島上叛逃的蛇人,曾經在某座死城活躍的新興公司背後的資金流,還有,指導實驗卻拋棄了橡木鎮的總部——一切總離不開一個盤桓在背後的影子。

“你說伐魯希亞?”

維爾萊特皺起眉,“實話實說,我們不想下手是不可能的,但——”

“世界樹是登記在明麵上的組織,不能輕易出麵,”祝槐托起下巴,“不過無關人士的私下行動應該就沒問題了。”

“還是暫時稱為‘來訪’好了。”

祝槐說:“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正好有我想要的東西。”

她笑盈盈的目光落在剛拿到手的檔案上,上麵打頭的第一欄就印著伐魯希亞的標誌。

筆直的杖身上兩蛇交纏,本該作為醫學象征的蛇杖作了不小的改動。漆黑的蛇信彎曲細長,倒還是更像正在嘶嘶吐信的毒蛇。

——新仇舊恨,一起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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