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做平時,紀灼指不定還要逗一下淩泉,這時候他是不敢了,也不知道哪來求生欲。他雙手舉高,放在腦袋兩側,做出投降狀:“沒有沒有。”
淩泉奇異地覺得心裡熨帖了一些。
經這麼一鬨,兩人也都不打算繼續練了,回了宿舍準備洗洗睡。晚上熄了燈,大家該聊聊完了,淩泉躺在床上,再一次失眠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平靜了,其實沒有,剛才從練習室回來,大家各自做些彆,之後又胡亂聊了其他東西,那個時候他是暫時忘了練習室裡事。可當一切歸於沉寂,隻偶爾聽到不知哪個室友翻身聲音時,剛才紀灼落在他後頸一吻忽然又燙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無端想起來,他試圖轉移注意力,想些彆事情,最後總會繞到紀灼身上去。
他終於發現了,其實他不是在意那個不成樣子吻,他在意紀灼這個人。
淩泉來這節目之後,也陸陸續續交到了幾個朋友,但和紀灼都不太一樣。
也許因為紀灼是第一個主動走近他。他來了很久,除了鏡頭前,其他時候都是獨來獨往——不如說,來這裡之前,他也一直都是隻身一人。
在學校,因為入學時就有打架把人打進醫院傳聞,加上平時為了打工和照顧媽媽,一放學就走人,從不參加集體活動,所以沒什麼人願意和他一塊玩。有時候下課他看彆人玩作一團,嬉笑打鬨,也會生起點羨慕,但隨後還是覺得麻煩,於是蓋上校服外套裝作大睡過去,等到上課鈴聲響了,所有人都歸位時,他再慢悠悠地醒過來。
即便羨慕,他也沒有要融入集體打算。也沒什麼了不起原因,就是覺得沒必要。在最初,曾經對他還算和善學習委員,負責收一個小型競賽報名材料時,刻意遺漏了他那份,他原先以為自己沒被選上,後來才知道他報名表壓根沒交上去,一問對方,對方隻是支支吾吾說忘了。
班上女孩子對他還算不錯,但女孩子對他友好,又會被彆男生陰陽怪氣,說是不是因為淩泉長得漂亮像女孩,所以隻和女生關係好。那些男生也夠好笑,不敢當他麵說這些,隻敢對著女生說,被他聽到了,就一副畏懼他拳頭卻虛張聲勢樣子,說隻是開玩笑。
漸漸他就覺得沒有什麼融入必要了,一個人待著挺好,省事。
等進了公司,開始當練習生,公司淘汰製度嚴格,每個月都要考核,實行末位淘汰,大家都是競爭對手,或許也有成了好兄弟好朋友,但淩泉遇到都是些點頭之交。
他以為來錄這個節目也差不多。
然後紀灼走向了他。在他以為紀灼隻是圖他熱度時候,紀灼什麼也不要,幫他捋詞,拉著他在夜裡狂奔,為了他翻/牆出去買糖。
當然他後來也有了彆朋友,但都和紀灼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隻是直覺告訴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會出大問題。
他人帶來溫暖和歡愉終究是虛幻,他如果以為是堵堅實牆,放下心往後一靠,指不定幻象就煙消雲散。虛假牆後頭要是平地還好,跌倒了大不了站起來。
如果是深淵呢?
淩泉抱著小鯊魚翻了個身,輾轉了幾番,又覺得自己或許想得太多,轉念又覺得想多些也沒有錯。
翻身次數多了,睡在他上鋪紀灼起身,探了個頭下來,用氣音問他:“怎麼了?睡不著?”
淩泉也小聲應道:“沒有。”
紀灼沒再出聲了,淩泉也打算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過了會兒,卻感覺到一陣動靜,紀灼從上鋪下來,在他床前彎下腰,彈了一下他額頭。
他重新睜開眼,借著房間內不知什麼電器亮著指示燈透出一點微光,看向紀灼。
紀灼朝他伸出手,手心裡躺著一隻Airpods。
怕吵醒彆室友,紀灼依舊小聲:“我珍藏多年催眠神曲,一起聽歌。”
淩泉猶豫了一下,拿走紀灼手裡耳機,戴到耳朵裡,叮一聲過後,舒緩樂聲慢慢包裹了他。
儘管是在黑暗中,淩泉似乎也看到了紀灼笑了一下。
紀灼指了指上麵:“那我上去了?”
淩泉:“嗯。”
隔著一張薄薄床板,戴同一幅耳機,聽著一樣曲子。
此時此刻,淩泉想,就算身後那堵牆是幻影,他輕輕地靠一下……應該也沒關係吧。
……
幾首曲子播完,紀灼又輕聲問:“睡著了嗎?”
沒得到回應,他把播放器裡音樂停了。
哄睡小朋友很簡單,小時候如此,現在亦然。
以前叔叔阿姨有事把淩小泉托到他家午睡,精力旺盛小屁孩滿屋子跑,一會兒要看動畫片,一會兒說要玩賽車。紀灼雙手舉著小孩,像舉著一隻大兔子,把他塞到被窩裡,說哥哥要睡覺,兜兜隻能自己一個人玩。
兜兜覺得自己一個人玩很沒意思,齜牙咧嘴地說那他也要睡覺。
但是睡不著,哥哥就哼些不成調曲子,不知道哪聽來,可能是自己編,也可能是大人看電視劇主題曲,拚在一起,隨便亂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