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狸見李倓看上去的確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想了想便說道:“你可以在路上睡一會,反正時間還早。”
李倓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之前是怕他上車就睡,會讓朱邪狸誤會自己不想理他,現在朱邪狸都這麼說了,他果斷往後一靠說道:“到了喊我啊。”
朱邪狸輕輕應了一聲,目光在李倓的睡顏上轉了一圈便移開轉頭看向外麵。
然而過了一陣又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了看李倓,結果正好看到李倓身體左右搖晃,一副睡得不太·安穩的模樣。
朱邪狸幾乎是毫不思索的坐到了李倓身邊,而後輕輕攬住李倓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睡得舒服一些。
他瞬間就想起了他們從香積寺回來的那天,李倓也是這麼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當時他就想如果能這樣一直走下去就好了,如果李倓能陪在他身邊一輩子就好了。
現在他依舊是這麼想的,然而自從知道李隆基已經在考慮李倓的婚事,而他自己的婚事也可能已經被提上日程之後,他就知道哪怕現在看起來再美好,或許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更何況他的阿恬如今不過是把他當成好朋友而已。
有那麼一瞬間,朱邪狸很想不管不顧的告訴李倓自己的心意,然而又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李倓為難。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歎了口氣,結果就聽到李倓軟糯含糊問道:“怎麼啦?”
朱邪狸心中一軟說道:“沒什麼,你繼……”
他原本想說你繼續睡,結果一轉眼發現快要到含光門,便說道:“還是醒醒吧。”
李倓轉醒之後幾就發現自己又靠在朱邪狸身上睡著,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朱邪狸的肩膀,在發現上麵沒有口水印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他揉了揉眼睛說道:“我聽到你歎氣,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就說啊。”
朱邪狸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放心吧,不會跟你客氣的,你醒醒神,等等下車彆被吹著,對了,狼皮做好了嗎?現在天氣越來越冷,過幾天估計就要穿了。”
李倓笑道:“做好是做好了,但是那張狼皮太珍貴了,我可舍不得穿。”
朱邪狸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沉重的心情忽然就變得雀躍起來,他說道:“給你就穿,那東西總是放著也是會放壞的,回頭我再去獵一張便是。”
李倓笑著搖了搖頭,這東西哪裡是那麼容易碰到的?
他們這邊屬於亞熱帶,不會有北極狼這種生物,出現白狼一般都是因為白化病,而這樣的狼在剛出生可能就會被拋棄。
能長大的實在是太少,如果不是因為珍貴,原著中朱邪狸怎麼可能拿來給楊貴妃當定情信物。
楊貴妃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談話間含光門已經過了,眼看就要到皇城,兩個人不得不從馬車上下來,畢竟皇城之內有些地方有規定不得騎馬乘車。
他們兩個剛參完彆人逾製,回頭他們兩個再因為這個被參一本就好笑了。
隻不過,他們還沒走到左金吾衛辦公的地方的時候,就發現今天的值房特彆安靜,安靜到了仿佛沒有人一樣。
李倓和朱邪狸對視一眼不由得皺眉,進去之後立刻將長史戈海清喚來問道:“怎麼回事?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戈海清猶豫一下說道:“有幾個兄弟去街上巡邏了。”
“還有幾個呢?”李倓挑眉,金吾衛什麼時候窮到就那麼幾個巡邏的人了?
戈海清說道:“有一部分在家裡躺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看了一眼朱邪狸,然後繼續說道:“還有一部分今天不當值。”
李倓直覺這裡麵有點問題,左金吾衛可不是這麼點人。
看來不是朱邪狸沒把這些人揍服,就是他的學識還沒徹底碾壓這群人。
真是一天不見就作夭。
戈海清一看李倓臉色陰沉,頓時一顫,忍不住說道:“今天當值的正好是前些日子歸隊的那些同袍,他們借口不會巡邏要學習適應一下,如今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歸隊的?
李倓愣了一下,朱邪狸開口說道:“就是之前奉命去保護李相的人。”
李倓瞬間就懂了,這些人想必是不願意調回來的,畢竟這部分人好像已經保護李林甫很多年了,而李林甫對手下的人也還算不錯,他們在那邊的油水比這邊多得多。
隻不過就算不滿這也表現的太明顯,李倓還是傾向於這些人是受了李林甫指使來給他下馬威。
實際上這一次他也是真的冤枉了李林甫,李林甫混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用這麼幼稚的手段為難他?
尤其是在李林甫已經把他當成心腹大患的情況下,必然是謀定而後動,不會再給李倓抓住他把柄的機會。
根本原因就是那些人自認已經是李林甫的人,所以在聽聞李林甫跟寧王的恩怨之後,他們就自動自發的想要給寧王點顏色看看,最好能夠讓寧王自己知難而退!
然而李倓是什麼人?就算是李林甫參他,他都敢正麵懟,更不要提這些人實際上還是他的手下。
朱邪狸臉色一冷說道:“我去找這些人切磋一番。”
戈海清瞬間敬佩地看著朱邪狸,也不知道該不該同情那些人——之前金吾衛的其他將領還沒有這麼明目張膽的為難寧王,都被揍的下不了床。
今天……那些人怕是要被打成殘廢吧?
李倓說道:“你彆,這件事情我們就不動用武力了,對自己人是不打不相識,這些人……也值得你動手?”
戈海清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合著見麵就揍,這就是你們對自己人的態度?
朱邪狸說道:“不能便宜他們,更何況之前我就說了要挑遍金吾衛,之前他們沒趕上,正好這次補上不也挺好。”
挨揍還要補上,戈海清默默低頭,他慶幸自己是個文職。
李倓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朱邪狸的固執,話說到這裡他也不再勸,當然他也不是那麼想勸就是了。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麵對其他人的為難,雖然很多種辦法反擊回去,但動手絕對是最痛快的一個,尤其是當你有正當理由動手的時候。
於是李倓改口說道:“那你注意一些,彆打太嚴重,至少明天要能下床。”
朱邪狸皺眉,這跟沒揍有什麼區彆?
李倓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我自有我的道理,戈長史在這裡看一下,我入宮一趟。”
戈海清愣了一下,這是……被欺負了就進宮找爹媽告狀?
一瞬間戈海清忽然就明白了李倓並不是他們想欺負就欺負的,就算想要架空也不能一上來就表現得那麼明顯,必須徐徐圖之。
隻不過,現在恐怕是沒機會了,畢竟他已經有了警惕之心。
想到這裡,戈海清畢恭畢敬說道:“遵殿下命。”
於是李倓跟朱邪狸就兵分兩路,一個去告狀一個去揍人。
當然李倓所謂的告狀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樣。
之前眾人與他接觸過之後,都覺得李倓是個十分不講道理的人,但是有一點好處就是直來直去,倒也頗有君子之風。
隻是他現在做的事情就特彆沒有君子之風。
李倓進宮見到李隆基之後,李隆基便有些意外:“怎麼現在就來了?”
李倓猶豫了一下說道:“有件事情關係重大,兒臣拿不了主意,又不好俱本上奏,隻好進宮來問問阿爹。”
楊貴妃有些意外:“還有你拿不準主意的事情?”
李倓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她是真的在調侃自己還是在警告自己,他自認為最近沒有做什麼隻針對楊貴妃的事情,畢竟兩個人如今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隆基聽了也笑著說道:“是什麼事情?”
李倓敘述了一下讓朱邪狸將人從李林甫那邊帶回來的事情,而後說道:“按照規矩而言,金吾衛不適合私下做官員的護衛,畢竟朝廷已經規定了官員的護衛之數,李相自己也是有護衛的,但是我後來又想了想,李相乃肱骨之臣,近日來我朝與吐蕃摩擦日重,我亦擔心會有人行刺於李相,若是李相因為身邊護衛不夠而被行刺,那便是我的過錯了。”
李隆基聽完便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倓說道:“不若這樣,金吾衛那些之前就一直在護衛李相的人就讓他們繼續去,金吾衛這邊給他們算個停薪停職,算是特派去保護李相,但是他們的俸祿全部交由李相所發,這樣這些人看起來就是李相所雇傭之護衛,阿爹再寫一份手諭,將這件事情過了明路,也免得李相因為護衛之數過多而被參。”
李隆基有些意外:“你真要這麼做?”
李倓躬身說道:“兒臣經驗有限,這個辦法算不得儘善儘美,還請阿爹指教。”
李隆基笑道:“這已經十分不錯,也算是顧全了金吾衛和李林甫的顏麵,就這麼做吧。”
他說著就轉頭對楊貴妃說道:“我就說三十一郎是好孩子,怎麼會無緣無故與哥奴不睦?”
楊貴妃也笑著說道:“之前的事情隻不過是誤會而已,三十一郎沒有奢侈度日,他跟李相解釋清楚就自然不放在心上了,這孩子一向心大。”
李倓滿頭黑線,他現在真是不知道李隆基和楊貴妃是不是真的覺得他不記仇。
哦,李隆基可能是真的這麼想,但是楊貴妃……她肯定在知道自己的目的。
李倓將事情過了明路,拿著一道手諭就走了。
剛巧,他剛回到金吾衛,朱邪狸也回來了。
李倓第一反應就是拉著朱邪狸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他身上沒什麼傷口之後,便滿意點頭說道:“還行,這些人還算有分寸。”
朱邪狸冷笑:“有什麼分寸,一群……比起一直在金吾衛當值的同袍,他們可差遠了。”
李倓挑了挑眉說道:“那正好,這樣的人也沒必要留在金吾衛給金吾衛丟人。”
戈海清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有些震驚,這是怎麼的?告狀成功了?就這麼把這些人掃地出門了?
李倓轉頭對戈海清說道:“這是聖人的手諭,勞煩戈長史去跟他們交代一聲,自今天而起,他們的職責就是護衛李相,而金吾衛這邊會給他們辦理停職,他們的俸祿也是交由李相發。”
李倓說完之後就對著朱邪狸說道:“你跟我一起走一趟吧,畢竟是有聖人手諭在,我不親自去一趟不合適。”
朱邪狸自然沒有異議,他整理了一下因為動手而有些淩亂的衣服之後就跟著李倓再一次登上李林甫家的大門。
李林甫對於李倓親自登門有一種特彆不好的預感。
不過他還是笑嗬嗬的說道:“殿下所來正好,我家裡正在更改,殿下不若來看看還有哪裡逾製?”
李倓:????
他實在是有些納悶,雖然他跟朱邪狸關係很好,但也不至於好到一個人的程度吧?
這件事情是朱邪狸參的你,你直接衝我來是什麼意思?
當然他倒是不介意背這個鍋,反正他跟李林甫基本已經無法善了,隻是有些奇怪,總覺得李林甫好像腦補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李倓笑了笑說道:“李相說笑,此事自有工部出馬,我可不能越俎代庖,我今日前來是代聖人傳一份手諭,您看完之後就明白了。”
李林甫額頭一跳,立刻擺了香案等李倓宣讀手諭。
隻不過等李倓宣讀完之後,李林甫黑著一張臉說道:“那些護衛原本是金吾衛,我雇他們並不合法。”
李倓說道:“是啊,所以我去向聖人求來了這一份手諭,有這份手諭在,您以後儘可高枕無憂,不會有人因為這個參您的,這也是聖人對您的愛護啊。”
李林甫……李林甫真是快要被氣死了。
私人護衛與金吾衛能一樣嗎?那些人都是良家子,並且出身不錯,以後都是有著大好前程的,現在跑來給他當私人護衛,日後的前程就看他的運作。
他如果不理會這些人,這些人背後的家族都不會善罷甘休。
李倓宣讀完之後,二話沒說就要告辭。
李倓回去之後聽戈海清說那些要被除名,哦,停職的金吾衛一個個哭著喊著要見他不由得冷笑道:“當初給他們機會讓他們來,他們不肯來,現在想來?對不起,沒機會了,印星我們走!”
說完他就帶著朱邪狸直接下班了,正在他們身後的戈海清不由得十分歎服,這效率,報仇都不帶隔夜的。
李倓心情舒暢的回到家,剛下馬車還沒來得及跟朱邪狸到彆,就聽道楊昢跑來說道:“你們回來啦?跟你們說件大事兒,李崿被殺了!”
李倓愣了一下:“李崿?誰啊?”
楊昢震驚:“李林甫的次子啊,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李倓輕咳一聲:“這個倒是知道,不過……他怎麼會被殺?”
楊昢說道:“據說是在平康坊因為一個花娘與他人起了爭執,動了手,被對方失手打死。”
李倓聽了之後忍不住望天,之前李林甫還參他出入平康坊因花娘與人爭風吃醋呢,結果沒想到轉頭就應在他兒子身上了,可真是……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然而不管他心裡怎麼想,李崿是成年人,身上還有官職,他還是宰相子,所以於情於理他都要去吊唁一番。
於是第二天,李倓就跟朱邪狸相約去了李府。
結果還沒到李府的時候路上就因為堵車而寸步難行,李倓等的心裡厭煩,便讓巴坤和俟斤去看看。
同時轉頭對朱邪狸說道:“李林甫勢大由此可見,次子一個喪禮,可真是雲集者眾,居然能堵半條街!”
他剛說完就,就聽到車外巴坤說道:“大王,您快去看看吧,前麵李太白李王傅跟人在李府門口鬨起來了!”
李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