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呆滯的看著隻穿著一身褻衣跪在算盤上的朱邪狸, 結結巴巴的問道:“你這是在乾什麼?”
這什麼玩意?怎麼跪在算盤上了?跪搓衣板的變種嗎?
朱邪狸這是搞不到搓衣板就搞了個算盤?
朱邪狸垂眸輕聲說道:“我騙你是我不對, 你彆生氣。”
李倓連忙走過去把他拽起來疑惑問道:“你做什麼了?我為什麼要生氣?”
朱邪狸聽到李倓這句話,想起執夷之前語重心長的跟他說:“阿恬從來沒有跟你發過脾氣, 所以你可能不知道,他氣極了的時候最喜歡說反話, 所以他說他不生氣的時候, 你可千萬不能當他真的不生氣啊,那樣你就完了!”
本來快要順著李倓的力道快要站起來的朱邪狸,腿一軟又差點跪下。
他抬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倓說道:“我與幽娘的婚約早就解除了, 所以才一直沒有跟你說, 我今天聽到她的死訊是有點傷心, 但不是那種傷心……就是……就是……”
朱邪狸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畢竟據執夷說他之前的臉色的確不太好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老情人去世, 他依依不舍, 餘情未了。
李倓見朱邪狸說著說著就要自閉的樣子,這才明白了為什麼他會來這麼一出, 不由得哭笑不得的說道:“你這是誤會了啊,我沒生氣……嗯, 隻是有一點吃醋而已。”
李倓本來其實也沒覺得生氣, 指腹為婚這種事情跟朱邪狸又沒有關係,至於跟幽娘關係好, 難道還要他對著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橫眉冷目嗎?
更何況對方的身份也不一般, 隻要朱邪狸不是不懂事的紈絝子弟, 哪怕不喜歡幽娘也不可能甩臉色啊。
至於聽到對方死訊難過這種事情,那是正常的啊,如果朱邪狸什麼觸動都沒有,那才讓人害怕。
幽娘如今剛及笄不久,就這麼死了,哪怕是路人也會覺得可惜。
最主要的是他不會懷疑朱邪狸的感情,畢竟如果朱邪狸沒有那麼喜歡他,何必走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他又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欺壓的書童之類的人。
不過,朱邪狸實在是太細心,他擔心說一點都不介意朱邪狸會誤以為自己不那麼喜歡他,那不就涼了嗎?
朱邪狸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過分,但……我還想查一下幽娘為何會成為李林甫的小妾,以及……如果可以我還希望……你能救救她。”
說到後來朱邪狸的聲音逐漸變小,他自己說著都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一些,所以到後來越說越不敢說,乾脆伸手抱住李倓說道:“算了,你不要管了,說不定李家已經把她匆匆下葬了。”
李倓親了親他的額頭說道:“我今天去找你本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見的,那什麼……我讓人把幽娘的屍身給偷了出來,雖然這樣做有點不尊敬亡者,但如果你想的話……我是可以複活她的。”
朱邪狸微微一愣,身體後仰看著李倓問道:“你……你什麼時候……”
李倓輕咳一聲,這話事情畢竟不光彩,低聲說道:“低調,低調,反正……就……偷出來了,你要去看看她嗎?”
朱邪狸認真看著他半晌問道:“真的不生氣?你說過的,有什麼一定要說出來,你彆憋在心裡。”
李倓一臉嚴肅的保證說道:“你放心,我既然把她帶出來,就肯定不會生氣的,這件事情你做的沒錯,真的。”
朱邪狸聽後著實鬆了口氣,他垂眸說道:“我不怕你生氣,隻怕你不要我。”
李倓看著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這特麼……誰頂得住啊。
此時朱邪狸那長長的睫毛宛若羽翼,蓋住了他那雙深邃的雙眼,投影落在臉上,柔和了他那張臉上過於鋒芒的美,顯得整個人都柔和許多。
再加上此時他穿的非常淡薄,李倓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身上透出來的微微熱意。
李倓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低聲說道:“我怎麼舍得不要你?”
這麼好看又這麼可愛,怎麼能便宜彆人啊?
朱邪狸抬眼看向他,頭一偏就準確的捕獲了李倓的雙唇。
情到濃時,李倓簡直是在用畢生自製力在跟本能抗衡。
然而朱邪狸仿佛鐵了心一樣,想要讓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
就在李倓自暴自棄,決定當一回禽·獸,反正在古代……早一點也……好像沒什麼。
他一放鬆,朱邪狸就更加熱情一些。
結果就在李倓下定決定的一瞬間,忽然聽到窗子響了一聲,在一陣急促的倒吸氣之後跟著一聲:“對不起!”
朱邪狸頓時停下雙手,十分警惕地抬頭問道:“我剛剛……怎麼好像聽到了小孩子的聲音?”
李倓那發熱的頭腦也勉強降下溫來,剛剛那聲音他一聽就知道是唐堂,估計這貨是來問他幽娘的事情的。
他推了推朱邪狸說道:“你可能聽錯了。”
朱邪狸聽後也沒反駁,當然他隻是不想讓這個插曲打斷他們正要做的事情。
結果他剛要低頭就被李倓捂住嘴,李倓看著他說道:“幽娘已經去世有一段時間,再等下去隻怕……”
這一次朱邪狸才是真的冷靜了下來,雖然覺得這個機會很可惜,但是他總還能找到機會。
到了現在他算是發現了,李倓吃軟不吃硬,隻要自己稍微示弱一下,李倓的堅持就會動搖,那就下次再說好了。
朱邪狸站起來開始幫李倓整理衣物,李倓臉上依舊泛著紅暈,他低聲說道:“你先自己把衣服穿上。”
朱邪狸身上的衣服本來就少,此時基本上已經不剩什麼,便離開去找出一身新的衣服來穿。
也虧了臥房裡的大衣櫃經常放著一些他的衣服。
李倓趁著他換衣服的時候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你……你認錯就認錯,怎麼想起跪算盤來了?”
朱邪狸手一頓,淡定說道:“執夷說的,他說我這樣跟你道歉,你一心疼我就不會那麼生氣了。”
執夷!
李倓心中冷哼一聲,小熊崽子真是欠收拾了。
他壓下了把執夷拽回來暴打一頓的衝動,輕輕說道:“以後不要這樣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樣也不怕丟人?”
朱邪狸一邊往身上掛配飾一邊說道:“反正隻有你看到,有有什麼好丟人的?”
當然另外一句他沒敢說出來,在自己心悅之人麵前丟人怎麼了?因為一點點麵子若是讓李倓與他有了隔閡,甚至和離……哦,他們婚都沒結,和離都不用,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李倓哭笑不得,總覺得朱邪狸的人設有點崩塌,說好的霸總呢?
轉頭就變成了忠犬小狼狗是怎麼回事?
不過……反正這本書的劇情已經崩的不剩什麼了,人設崩就崩了吧。
李倓覺得自己已經變得特彆佛係了。
等朱邪狸穿好衣服之後,李倓敲了敲案幾說道:“執夷,滾出來。”
然後執夷……就真的是滾出來的,整隻熊團城一個球,咕嚕咕嚕滾到李倓麵前,然後兩隻小爪子捂住眼睛說道:“我剛剛什麼都沒看到!”
李倓冷笑一聲,伸手捏著它的後脖頸提起來說道:“膽肥了啊,這餿主意都敢出?”
執夷四隻小短腿無力的劃拉了一下,發現自己無法掙脫之後,十分悲憤的想著這倆人果然是一對,這種一言不合就提熊的毛病簡直如出一轍。
執夷理直氣壯地表示:“他這樣你不喜歡嗎?”
李倓用力抖了抖它說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喜歡讓人跪的?”
不說他從後世過來心裡覺得人人平等什麼的觀念,隻是說這個時代雖然分三六九等,但也沒把人當成奴隸啊!
執夷出的這什麼餿主意?
執夷被晃得聲音都顫了:“不是說這個,不是說這個,他穿那麼少你不喜歡嗎?”
李倓手一抖差點鬆手把執夷扔下去,他臉上一紅,聽到朱邪狸走過來的腳步聲,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雖然是很喜歡沒錯,但用得著說的這麼直白嗎?
朱邪狸走過來,攬著李倓的腰,親了他一口,順便從他手裡解救出執夷,低聲笑道:“不要怪他,是我自願的。”
李倓臉上的熱度更勝,執夷轉頭就紮進朱邪狸的懷裡,企圖萌混過關。
李倓轉身將執夷從朱邪狸懷裡拽出來捏著兩頰往兩邊扯:“下次還敢,我就清燉小熊貓!”
朱邪狸笑著攔他:“好啦好啦,不要生氣,我們還有正是要做呢。”
李倓無奈地看了朱邪狸一眼,差點脫口而出:慈母多敗兒。
但是他覺得這句話有點不妥,就沒說出來,隻是問執夷:“帶我們去見幽娘。”
執夷頓了頓說道:“你好啦?不怕啦?”
李倓愣了一下,繼而想到執夷顯然是因為上次他跟李林甫的屍體待了一會差點出心理陰影才這麼問。
然而當著朱邪狸的麵,他就算有也要裝成沒有啊,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害怕這種呢?
當天他跟朱邪狸吐槽尋求安慰就算了,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急著,不好不好,有損形象。
李倓輕咳一聲說道:“就你想得多,走了。”
執夷隻好甩了甩頭,在前麵帶路。
朱邪狸走過來握住李倓的手,輕聲說道:“不怕,我在。”
李倓回握住他的手,轉頭對著他笑了笑:“嗯。”
唐堂將幽娘放在了寧王府最偏僻的一處院落,其實原本他壓根不想將幽娘的屍體帶進來的。
雖然他年紀小,然而卻是最迷信的一個,覺得有屍體進來不好。
最後是被執夷鎮壓的,作為係統,一個最科學不過的存在,執夷是不會相信這麼玄學的事情的。
於是唐堂就選擇了這處距離李倓院落最遠的地方放置幽娘。
李倓不知道唐堂的想法,隻是覺得屍體這種東西放遠一點,比較不容易嚇到人。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錯覺,李丹一走進這個院落,就覺得這裡的氣溫比外麵低。
他心中若是有些奇怪,哪怕這個院落比較偏僻冷清,但也不應該與外麵有能讓人感受到的溫差。
朱邪狸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李倓手掌溫度略有些降低,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眉頭緊蹙,想了想便問道:“我怎麼覺得這裡有點兒涼?”
此時執夷已經推開了房門,聽了之後便說道:“因為屋子裡麵放了冰塊,當然會覺得涼。”
李倓瞬間釋然,天氣熱了放些冰塊防止屍身腐爛是正常的操作。
他們三轉兩轉到了臥房,遠遠就看到幽娘身著一身破爛白衣,十分狼狽地躺在床上。
李倓不好多看,死人的臉色自然不會太好看,他擔心自己看多了會有心理陰影。
隻不過,他忽然想起來之前他為了掩飾自己的技能,一直都在用護命丹做擋箭牌,所以這一次還是需要的。
當然並不是李倓有意欺瞞朱邪狸,隻是覺得這麼重要的設定不能崩。
他有些糾結的掏出瓷瓶,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立起來的人設居然把自己給坑了。
李倓暗暗深吸一口氣,自己立的人設,哭著也要繼續維持下去。
就在那暗暗給自己做心理準備的時候,朱邪狸在旁邊小心翼翼問道:“要不……我去給她喂藥吧。”
朱邪狸剛剛就糾結半天,他不想嚇到李倓,那天李倓跟李林甫的屍體待了一會,都嚇成了那樣。
要知道李林甫的遺容絕對乾淨整潔,而幽娘這個……能有個完整的屍身已經不錯了。
隻不過朱邪狸擔心他喂藥到底跟幽娘有所接觸,總是要避嫌的。
李倓轉頭看朱邪狸似乎真的不太在意,並且想到這貨是個殺神,曾經一鍋端了綠教,便直接將瓷瓶塞給他說道:“正好我要調琴,你來吧。”
朱邪狸握著瓷瓶湊過去親了他一口低低笑道:“在這裡調·情可不太好。”
李倓忍不住推開了他的頭怒目而視,朱邪狸見他放鬆下來,便笑著走過去將藥塞進了幽娘的嘴裡。
李倓看著他簡單粗暴的手法,頗有點慶幸這妹子現在是死亡狀態,要不然估計會很痛吧。
他伸手調了一下琴,發現音準沒什麼問題,就直接坐在那裡準備開始彈奏。
而這個時候朱邪狸也坐過來好奇地看著他說道:“我還沒有聽過你彈這個琴,對了,我聽說這把琴叫狸琴?”
李倓:……
他有些一言難儘地看著自己手上重新設計了貓貓頭的琴,覺得果然位高權重的人想要推行一個名字是十分容易的。
然而如今他已經沒有辦法重新糾正這把琴的名字,隻能沉痛點頭說道:“是啊。”
朱邪狸臉上的笑容變得矜持又得意,一雙眼睛帶著笑意看向李倓的時候,他一個迷糊就彈了很多年前聽過的一首純音樂的《星空》。
然後等彈完之後,就聽到朱邪狸問道:“這個曲子……有點特彆,聽上去有點像異邦的曲調。”
李倓冷靜下來,其實這首曲子島國的風格並不是特彆明顯,但千年後主流流行的曲風也與如今不同,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他含糊地說了句:“不記得從哪裡聽來的了。”
朱邪狸見他不願意多彈便也沒多說,但心裡卻認定說不定又是阿恬隨手彈出來的曲子。
他的阿恬怎麼在這麼多才多藝,這讓他的壓力有點大啊。
就在朱邪狸沉浸在擔憂自己配不上李倓的時候,李倓震驚的發現他剛剛隻顧著給朱邪狸彈琴聽,居然沒用技能!
好在之前他救治那幾個人的時候,都裝出了一副十分吃力,需要很長時間的樣子,也不會被朱邪狸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