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談本來以為涼州本地的這些家族以後就想這樣跟他互不乾擾下去了呢。
畢竟最近他做了這麼多動作, 對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也太沉得住氣了一些。
實際上這些家族倒也不是真的沉得住氣,而是他們現在都還沒摸清李談的脈絡。
先是哈塔木跟賀寬兩隻出頭鳥直接□□脆利落的乾掉,甚至還牽連到了鐵家。
當時李談剛到涼州多久?直接死了一位在涼州府有大勢力的賭坊坊主和一位長史, 順便還抄了本地最大的家族。
其他家族無論是想要根據他合作還是跟他作對的, 可不就得先觀望一下, 看他是隻針對這次的事情,還是針對涼州所有的大勢力。
隻是誰都沒想到李談在搞了這麼大的動作之後, 忽然就開始平淡了下來,據說是在設計書院。
長安的琅嬛書院他們是最近才聽說的, 畢竟這年頭消息傳播實在不太方便,之前他們就知道這位殿下辦過一次書院, 但那個書院到底多大規模,起了什麼作用他們並不知道。
後來書院有了一個大致輪廓之後, 所有的家族都看得出這位殿下是有野心的。
然而越是有野心他們越是開心,涼州現在因為李談的到來成了上州, 那麼官位自然也會增加。
而之前李談搞死賀寬之後,順便給州府來了一個大清洗,從上到下, 基本上沒有幾個人能剩下來。
原本州府的官職都是由這幾大家族把持, 李談把人都給擼下來他們當然是不開心的。
隻是就算他們不開心也不敢再有所動作——入了涼州府正常官製的官員,那都是在朝廷上掛了號的,有一些官職甚至不是李談想擼就能擼,朝廷會有自己的考量。
可這位殿下也不知道是怎麼操作的, 最多也就是一封信打個來回的時間,這些官員就都成了白板。
這時候他們如果再不知道寧王殿下身後是有著朝廷支持的,那他們可就太傻了。
所以跟寧王作對就等於跟朝廷作對,這些家族雖然在涼州本地作威作福慣了,頗有些山高皇帝遠的意思,但他們也不敢這麼光明正大的跟朝廷作對。
於是不管之前有什麼想法,現在他們對待李談的方針都變成了一定要爭取合作。
就是這些人在當地高高在上慣了,就算想要跟李談合作,他們也不打算主動開口,他們就是想等李談親自來請,如果來個三顧茅廬那就更好了。
這些家族也是有底氣的,畢竟李談把之前的人擼了下去,那他是不是要重新選拔官員?而整個涼州府能識字有見識的人都不多,他們數來數去也就自己家族的人有這個本事。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同樣的其他當地豪族,畢竟這也算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政治地盤的重新劃分。
當地豪族都在小心翼翼的提防著彆人,哪怕是姻親都不會完全信任。
在這個時候,尹昉站出來了,他直接將本地三大世家……哦,現在是兩大世家,和另外幾個土豪家族召集過來說道:“如今情況危急,若是再內鬥下去,你我危矣。”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頓時明白尹昉這是想要在李談有所動作之前他們內部重新劃分地盤,這樣到時候在麵對寧王的時候,他們就能更加從容的談判。
作為當地豪族,這些人眼光是有的,而且在排外上麵比較一致,更何況這些年所有家族基本上都以鐵家和尹家馬首是瞻,如今鐵家直接被抄家,那也就隻有尹家有這個資格出來主持。
隻是就算他們暫時是盟友,在麵對真正的利益之爭的時候,各人基本上也都寸步不讓,最後還是尹昉協調了一下,尹家出讓了兩個官位才算勉強平衡下來。
當然尹昉之所以這麼大方,是因為眾人承諾一定會讓公孫垂將長史之位讓出來,由尹昉的長子出任。
這樣尹家相當於掌管全州,比當初的鐵家還要強上幾分,畢竟賀寬雖然是鐵家的女婿,但到底是外人。
眾人在商議好之後,就開始觀望李談有什麼動作。
結果在這個時候,突厥打來了,李談忽然銷聲匿跡了許久,等到他再出現,突厥就有了退兵的意思。
李談不在州府這件事情,段秀實一開始是不知道的,畢竟他在守邊城,這自然不會知道州府發生的事情。
但是對於一直在盯著李談各種動向的當地豪族來說,就根本不是秘密。
他們有些猜測是不是李談在這之中做了什麼,隻不過這種猜測所有人都不認為是真的。
寧王走的時候身邊一共帶著兩個人,一個是書童巴坤另外一個就是李白,他們三個能做什麼?
在說服自己李談隻是可能出去看了一下那個書院建造進程之後,他們覺得等這次突厥退兵,李談也差不多該重新選官了。
而李談選官也就兩種辦法,一種是直接在州府舉行考試,另外一種就是去找宴請當地“世家”,然後得到當地“世家”支持,這樣工作也會變得容易一些。
隻是他們左等右等發現李談似乎根本沒有這個意思,而如今州府有一半都是空著的。
寧王這是要做什麼?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時候,李談忽然親自迎接了一批遠道而來的書生。
尹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等到他聽說這些學子都是長安琅嬛書院畢業,由賀知章推薦而來的時候,他們總算是知道李談在等什麼了。
這些學子什麼水平他們不知道,但是賀知章是什麼人他們是知道的,畢竟那可是狀元啊,而且還是聲名顯赫的狀元。
能夠入得了賀知章的眼,這些人能差嗎?
這一下子就連尹昉都有些慌,誰能想到李談居然花大功夫從長安調人呢?你這不合規矩啊。
然而李談做過的不合規矩的事情可太多了,他們又不敢指責李談,生怕這位一個不講理就直接帶兵把他們給滅了。
而就算李談殺了他們所有人,最多也就是交點錢的事情,畢竟他是親王啊,哪怕是謀反最多也就是個幽禁,沒有罪名能直接置他於死地。
尹昉隻能緊急再一次開會,中心議題就是不要再拿喬啦,再這樣下去,就等著涼州徹底落入寧王手中吧。
眾人也覺得鬱悶,也幸好,尹昉的六十大壽臨近,他們多少有了個台階下,直接發請柬給李談。
尹昉親自請了李談,而李談也過來參加,到時候雙方和解,豈不是皆大歡喜?
對於這些人的想法,李談多少還是能夠摸得到的,隻不過,他壓根就沒打算按照這些人的想法去走。
他直接將請柬一扔,說道:“不去。”頓了頓他又說道:“去準備一份壽禮便是。”
李談說著指定了一隻從商城換來的鎏金五彩琉璃杯作為壽禮。
而這琉璃杯原本是一對,當初李談為了表現這玩意的珍貴,直接拿出了一隻去賣,當時正好是尹昉的長子拍了下來送給父親做了壽禮。
李談乾脆就將另一隻送過去,並且附言就讓這對杯子成雙成對,也取個好寓意。
至於送禮的人,李談想了想直接指派了王紞過去。
實際上讓王紞過去都是高看了他們,不過李談現在還不想把他們逼到絕路,就多少給點麵子吧。
王紞送去鎏金五彩琉璃杯的時候,尹家從上到下的臉色都很精彩。
不,不僅僅是他們,應該說在現場的所有人臉色都很精彩,畢竟當時尹家長子拍下這天價琉璃杯的時候,眾人還在羨慕尹家的財大氣粗。
結果……拿出琉璃杯拍賣的居然是寧王嗎?
這才是真正財大氣粗的主?
尹昉勉強笑了笑說道:“有勞王長史親自跑一趟,之前不知這琉璃杯是殿下之物,小兒便拍了下來,殿下隻拿出一隻拍賣,顯然是對此物珍愛非常,我也不好奪人所愛,必擇日親自送回。”
尹昉這句話明裡暗裡都是在表達著李談沒錢所以拍賣自己珍愛之物的意思,至於為什麼沒錢……他不是在建造書院嗎?肯定是因為這個!
王紞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得體笑容,淡淡說道:“老翁客氣了,大王之所以隻拍賣了一隻琉璃杯,不過是因為之前這一隻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裡,如今找了回來,正巧聽說令郎將另外一隻送與老翁做壽禮,大王便命我送來,取一個團圓之意,也祝老翁壽辰安康。”
尹昉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他之前收到這琉璃杯的時候,可是珍而重之的放了起來,打算當傳家寶的。
結果在寧王那裡居然成了隨手一扔的東西?這時他忽然想到,當初那場拍賣會,幾乎拍賣的所有物件都是琉璃製品,而這個杯子也的確不是最高價格。
這杯子跟剩下的東西明顯都是一個風格的東西,難道……都是出自寧王之手?
尹昉想到這裡,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那寧王手上得有多少錢?
說句富可敵國,也不過分了吧?
尹昉腦子轉的快,瞬間清醒過來,隻想客客氣氣的先將王紞送走,然後再分析寧王殿下到底隱藏著多少東西。
隻是他想得明白,總有想不明白的,一旁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憤憤說道:“隨手可丟的物品拿來做壽禮,寧王殿下好不知禮,居然如此輕慢世家。”
王紞看了他一眼:“世家?誰是世家子?家族為何?位於譜牒第幾頁?”
眾人:……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啊!
這些人如果真的在世家譜牒之上有一席之地,哪裡還用得著冒認世家?
那人臉上有些下不來,冷笑說道:“譜牒之上記錄世家數百,閣下難不成還都記得?”
王紞看了他一眼說道:“此乃自幼必學之課,怎麼?你們不學嗎?”
學是學,但沒人真的記得那麼清啊。
尹昉覺得這位王府長史既然被派出來,那必然是有過人之處,畢竟寧王肯定是不會讓自己的人來受辱的。
他不同於剛剛那人的囂張,客氣問道:“不知閣下出身何地?”
那中年男人頓時來了精神,對啊,你擠兌我們不是真正的世家,你就說說你自己唄。
王紞微微一笑說道:“在下姓王,出身河東王氏。”
眾人:河東王氏?!!!
這還真是世家子啊?
而且還不是什麼小世家。
河東王氏雖然比不上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有名氣,但也是十分有底蘊的一個世家,往上追溯的話祖先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七竅玲瓏心比乾。
眾人在得知王紞家族之後,瞬間啞火,心裡不自覺的就低了一頭,畢竟王紞是真正的世家,他就算彆的都不出挑,就這一個姓氏就能壓所有人一頭。
王紞看到那些人的臉色,忽然就明白了李談派他來的用意。
他就說李談既然不來為什麼還要送這麼珍貴的禮物,居然是想要用他的家世來打臉!
王紞心中哭笑不得,但還是做足了禮數,至少不能丟了河東王氏的臉麵啊。
在王紞走了之後,那中年男人氣的滿臉通紅,隻連連說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尹昉歎了口氣,忽然就如同老了十歲一樣,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這位殿下看來是不打算優容我等了。”
中年男子開口說道:“他真的以為將那些官員換成自己的人就掌握涼州了嗎?這州府之中我們的產業遍布全城,他又能如何?”
眾人一愣,覺得到也是這個道理,畢竟就算李談有再多的政策頒布,等到執行的時候,他們都不配合,李談能怎麼樣呢?
尹昉也振奮一下精神說道:“之前是我等太保守,讓這……小覷了我等,如今倒也是該讓他看清我等實力的時候了!”
眾人連連點頭,大家都記恨著剛剛被打臉的事情,雖然心裡都知道自己家不是真正的世家。
然而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在涼州得到的就是世家的待遇,結果李談派了王紞過來,雖然王紞並沒有說什麼,可他的存在就是赤果果的嘲諷啊!
就在這些人議論日後要怎麼不配合,怎麼給李談的工作當阻礙的時候,李談正在聽王紞回報事情經過。
在得知那些人被嘲諷之後,李談不由得眉開眼笑:“哼,一群土鱉還想冒充世家。”
冒充世家就算了,還想跟他拿喬?都滾蛋吧!
當然李談的重點在最後,不過他說出口卻是前麵那個借口,畢竟能跟在場的人形成共鳴。
他手下這點人,王紞和杜甫不用說,都是世家,杜甫的家世也算不上顯赫,然而他的母親是崔氏,哪怕就是旁支也不是普通家族能夠娶來的。
就連陳衝都是出身世家,大概也隻有公孫垂和李白兩個人出身算不得好。
隻是這兩個人也是接受過正統教育的,對於這樣的觀點也能接受。
在笑過之後,公孫垂便說道:“大王,這些人心胸狹隘,怕是日後都要為難我們。”
李談說道:“他們如何為難?是打突厥用得著他們,還是建新城用得著他們?”
公孫垂無奈:“彆的不說,入秋就要收稅,如果在收稅的時候他們拖延一番,也夠受的。”
是的,他們隻要拖延,就能讓李談給朝廷留下一個辦事不利的印象,畢竟簡簡單單一個稅收都折騰那麼久,自然是刺史無能?
什麼?當地百姓不配合?那就更是刺史不得民心了。
李談倒是一點也不擔心,直接將孟知涯喊過來問道:“新城建造的如何了?”
孟知涯死魚眼看著他問道:“你以為我會仙法嗎?說句話就建造好一座城的那種?”
再催他真的要罷工了啊!
李談見他要炸毛,連忙擺手說道:“我找你過來就是問問,我們先挑一些重點建設,就先把生活區域建造出來,也不必要很完整,劃分區域一個地方一個地方來吧。”
在李談的設想中,這一座城如共同後世的城市一樣,包含不同的行政區,每個行政區都有自己的商業中心也配套生活設施,而市中心自然是最繁華最全麵的。
如今李談的要求就是先將市中心建設出來,配套的居民區,商業區,還有行政區,這三個隻要先建好,那麼就可以陸陸續續往裡麵搬了。
孟知涯在聽了之後,認真想了想說道:“也不是不行,從中心一點點向外擴建也可以,隻是這樣的話,許多地方都是要留下拚接的餘地,比如說下水管道,這個……我回頭想想。”
李談聽到下水兩個字,本來還想能不能弄個自來水,不過他又將話給咽了下去。
自來水這東西是需要水泵站的,而水泵站就涉及到了水泵和動力機,動力機就不說了,水泵就涉及到太多,根據用途都能分出十幾二十種,這東西想要研究出來,就算李談能夠提供理論知識,在一定程度上也很難做到,因為這年頭的工業加工還都太粗糙。
很多零件的精度都根本不能達標,李談想了一下,為了能夠早日用上抽水馬桶,他覺得自己應該先著重研究這方麵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