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李隆基盼著的李談,此時坐在驛館看著麵前一字排開的黑衣人……的屍體。
他麵無表情問道:“都在這裡了?”
田神功跟袁哲一個字不敢說,全都看向那個看上去同樣麵無表情的陌生少年。
那個少年就是唐堂。
唐堂點頭說道:“一個沒跑,全在這裡了。”
李談垂眸,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半晌才問道:“能看出身份嗎?”
唐堂搖頭,轉頭看向田神功等人,他們頓時也有些不知所措——田神功也沒接觸過這些啊。
李談似笑非笑說道:“真沒想到我也有遇刺的一天。”
清空臉色很冷,低聲問道:“大王,可要傳信京中?”
李談想了想說道:“也沒幾天就回京了,不用了,這幾具屍體帶上,回京交給大理寺好了。”
反正現在天冷,他們最多三天也就到了京城,不如等回去再說。
清空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抬頭看向田神功和袁哲點頭說道:“有勞二位。”
他們兩個立刻擺手,等到李談帶著清空走了,連唐堂都走了之後,他們兩個才長出口氣。
袁哲偷偷問田神功:“京裡這麼危險嗎?”
田神功苦笑:“我也不知道,之前是不危險的,隻不過如今……大王有軍權有軍功,怕是礙到誰的眼了吧。”
袁哲憤憤不平說道:“早知道就勸大王不要回來了,京裡這些人……”
田神功立刻製止他說道:“噓,進了京這種話就彆說了,彆給大王找麻煩。”
袁哲立刻閉嘴。
他們兩個都以為李談會很生氣,實際上李談也沒啥感覺,看不慣他的人肯定有,至於派人刺殺……這個動機就很耐人尋味了。
禦史台的人肯定是不屑於做這種事情的,這些人嘴賤歸嘴賤,但也是最清高的一批,大部分凡事都以君子的最高標準要求自己,更何況他們估計也沒這個本事養這種死士。
李談泡在熱水裡,看著自己的身體思索著要不要受點輕傷?這樣回去之後好利用一下,唔,最好也偽裝一下。
於是李談就讓唐堂過來幫忙,他自己的話,太容易出破綻。
他本來以為唐堂會推辭一下,結果沒想到他還沒說完,唐堂就一刀砍過來了。
李談看著小腿上的傷口頗為無語:“你是不是早就想砍我了?”
唐堂莫名其妙:“不是你讓我砍的嗎?”
李談:……
行吧,真是個實誠人。
而因為有這個傷口,李談自然也是沒辦法騎馬了,接下來幾天都在馬車裡窩著。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李談駐紮在了距離京城最近的驛館,同時派人給長安送信——看看是個什麼章程。
李隆基接到信的時候,十分開心的直接派李亨去接李談。
李亨也十分激動,雖然他的親生兒子真·李倓後來回來了,可是他卻還是對這個不是他兒子的人感情更深一些。
除了李俶,在他心裡就李談最重要了。
可能是李談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幫了他許多次吧。
李亨準備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將建寧王喊過來說道:“你……三十一皇叔即將歸來,去迎接一下吧。”
建寧王此時心情有些複雜,因為某些原因,他跟李談的年齡是一樣的。
結果現在李談跑去涼州開辟新天地,而且無論對突厥還是對吐蕃都屢戰屢勝,已經成了朝廷在中流砥柱,而他……還在讀書。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他頗有些無地自容,然而他們兩個是雙生子,不去接似乎也不合適。
李亨說完就派人去跟李談那邊的人接洽。
在確定時間之後,李談還是選擇了起碼。
清空有些不安地問道:“大王,為何不坐車?”
不就是為了讓人知道他受傷才坐車的嗎?為什麼又要騎馬了?
李談整理了一下衣領笑道:“彆人發現,比我主動說效果要好得多,走吧。”
他說完之後就一瘸一拐的出去騎上了馬,這個過程中,他是忍著沒有齜牙咧嘴,心中暗暗發狠:彆等我找到行刺的主使是誰!
同時心裡也有點鬱悶,唐堂這一刀可真是一點沒留手。
李談心理活動十分豐富的到了十裡亭,而此時太子正帶著一堆大臣在這裡迎接李談。
李談在遠遠看到他的時候就起身下馬,快步走過去行禮說道:“臣見過太子殿下。”
李亨敏銳地發現了李談走過來的時候腳步有些不對,但並沒有立刻說出來,隻是扶起他說道:“三十一郎辛苦了呀。”
李談自然是要推辭說不辛苦,接下來基本上就是官樣文章。
這年頭凡事都有個流程,等他們走完流程之後,李亨才說道:“今日聖人特許你騎馬入城,走吧。”
李談心中淡定,但表現出了一臉的激動。
畢竟在皇城之中是不能隨意騎馬的,除非有大功之人被特赦。
李談這個功勞不大不小,但是李隆基想要利用這件事情鼓舞士氣,那自然就給他特殊待遇了。
李談一臉激動的上了馬,這時候就連李俶都看出來他似乎有些行動不便了。
可跟李亨一樣他也沒說出口。
李談一路被圍觀到了皇城,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過去的時候,居然還有膽大的小娘子衝他扔鮮花!
他本來還納悶什麼鮮花能在這種寒冬臘月開放,結果仔細一看扔的都是梅花。
無奈他還是要掛著矜持的微笑一路示意走過去,不可以太熱切也不可以太冷漠,這個度……李談覺得還是去打吐蕃比較容易一點。
此時李隆基也在含元殿等著他,不僅僅是李隆基,還有文武百官。
這個接風可以說的上是盛大了。
到了這時候李談才有些受寵若驚,心中也在納悶,京城這是人心浮動到了什麼地步啊,居然需要這樣大動乾戈的來穩定人心。
李談到了大殿上之後山呼舞拜。
時隔將近一年,眾人再次建到李談,這才發覺這位寧王殿下與以往已經不太一樣了。
如今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殺伐果斷的氣勢,而一些經過見過的將領,此時也放下心來——李談身上帶著剛從戰場歸來的煞氣。
這種東西摸不到看不著,隻有他們這些人才能體會得到。
最初連他們都懷疑那個文弱的寧王殿下怎麼就變成了百戰百勝的將領。
現在一看……倒也沒什麼難以接受的。
隻不過李談身上這股氣勢卻讓禦史台十分難受——看上去更不好惹了啊。
以前隻需要擔心如果他說不過自己,會去告狀,如今他們則擔心一旦寧王說不過他們,會不會當場就砍了他們啊!
在所有人都各自有心事的時候,李談跟李隆基的奏對終於是結束了。
當然這個奏對也是有流程的,從頭到尾問什麼說什麼都有人設計好了,主要照本宣科就行。
奏對完了之後,李隆基就迫不及待的宣布散朝,然後對著李談招招手說道:“去見見你阿娘吧,在這段日子她著實擔心壞了。”
李談自然是領命而去,而李隆基卻沒有跟著一起去,而是抬頭看向李亨。
從李亨進入大殿開始,他的臉上就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明顯是有心事。
李隆基說道:“太子留一下。”
李亨從善如流留了下來,然後就聽到李隆基問道:“發生何事讓你如此為難?”
李亨湊過去低聲說道:“阿爹,我記得在之前軍報之中沒說三十一郎有受過傷。”
李隆基皺眉:“的確沒有,怎麼?”
李亨說道:“兒臣今日接三十一郎的時候發現他的右腿似乎有些不便利,不知是不是……”
李隆基聽後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也去查查。”
李亨立刻躬身應是,然後轉頭就離開了含元殿。
李談到了後宮見到楊貴妃之後,楊貴妃也驚訝於他的轉變。
然而很快她就滿心歡喜說道:“可算是回來了,怎麼瘦了這許多,在京裡這段時間可得好好養養。”
楊貴妃的歡喜也是有道理的,李談越是靠譜,她就越是安全。
雖然她一直堅信安祿山應該打不到長安,但是安祿山如今也跟上一世一樣打到了洛陽,這讓她有點慌。
李談笑了笑說道:“打仗哪裡有胖的,而且我這是嬰兒肥都消下去了,挺好。”
楊貴妃還想問什麼,那邊李隆基便走進來說道:“那也要好好補一補。”
李談立刻起來對李隆基行禮,然後就聽到李隆基問道:“你這腿是怎麼回事?”
李談愣了一下才掩飾著笑道:“沒事。”
楊貴妃立刻警醒問道:“怎麼了?三十一郎的腿怎麼了?”
李隆基一招手說道:“李奉禦,給三十一郎看看腿。”
於是李談就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按下來擼起了褲腿。
細長有力的小腿之上繃帶十分明顯,等到李奉禦將繃帶拆下來之後,楊貴妃才驚呼一聲,就連李隆基都說道:“怎的傷的如此之重?之前信中為何不寫?”
李談委屈巴巴說道:“這不是在戰場上受的傷,阿爹,若不是我運氣好,隻怕這一次……我就見不到您了!”
李隆基問道:“怎麼回事?”
李談說道:“我在半路遇刺,對方整整派來了五個刺客,若非我身邊也有人保護,隻怕……”
李隆基瞬間震怒:“是誰?好大的膽子,簡直是無法無天!”
李談搖頭:“我亦不知,那五個人已經儘數伏誅,我怕耽誤獻俘,所以才隱瞞了一下,想等回來之後再說。”
李隆基表情十分冰冷,轉頭看向高力士說道:“力士,你去通知大理寺卿,讓他嚴辦此案!若是找到主使一定要明正典刑!”
高力士立刻領命而去。
而蓬萊殿接下來就進入了噓寒問暖時間,李談順便將前線的戰況都敘述了一遍,讓李隆基有個底。
當然他沒有說自己的能力多麼逆天,而是說他們的士兵多麼厲害。
李隆基在聽說吐蕃士兵完全不敵的時候,心中有些異樣,一邊是步步後退的防線,一邊是銳意推進的防線,感覺這兩邊仿佛不是一個國家的一樣。
李隆基歎了口氣說道:“若是六郎也有你這般天分便好了。”
李談連忙說道:“我也不過是打了吐蕃一個措手不及,安祿山氣勢洶洶,六兄能夠堅守防線已經不易,假以時日必定能將逆賊趕出洛陽。”
李隆基擺擺手,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李琬已經算是皇子之中比較有能力的一個了,然而還是差了一點火候。
好在還有其他老將幫忙。
而李談就不一樣了,打突厥打吐蕃,都是憑著自己,若是他去打安祿山……
李隆基有些心動,隻不過他到底知道臨陣換將不好,所以沒有貿然提起這件事情。
李談跟兩人聯絡完感情之後,就匆匆回了王府。
回去之後就收到了一堆的拜帖,他想了想撿著幾個重要的回複,而且回複的意思都是一個:近日需要養傷,等過段時間再聚。
於是一時之間京城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李談受傷的事情。
他們原本想要上門拜訪,但是李談剛剛才拒絕他們,他們也隻能等李談傷養的差不多再說。
隻不過,更多的人是覺得李談這是在蟄伏,畢竟他身負軍功,還不小,不是出風頭的時候。
結果讓人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的大朝會,這個養傷的人就去了。
在李隆基解決完所有的事情,看到眾人沒有上奏事宜之後,李談一閃身出了隊伍說道:“兒臣有事要奏。”
李隆基有些奇怪問道:“你有何事?快快奏來。”
李談說道:“在鄯城之時,我聽聞有禦史彈劾,隻是當時忙著回京是以未曾上折自辯,這兩日也未曾有閒暇,所以希望聖人能允兒臣當庭自辯!”
來了!
楊國忠等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興奮,自從李談回京他們就一直在等,果然等到了。
而一旁的禦史也都懵了,這怎麼還不按牌理出牌呢?一般除非是當庭彈劾,所以需要當庭自辯,普通的奏疏彈劾自然就是上書自辯了啊,你這不走尋常路啊!
太子李亨跟兒子李俶對視一眼同時放下心來:嗯,看來就算受傷,隻要還能說話,大概就不耽誤三十一郎收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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