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談便又問道:“那顏真卿是怎麼回事?”
楊貴妃說道:“我是在路上碰到他的,他原本在洛陽丁憂,待洛陽失陷,他不肯投降就帶著全家出逃前往長安,結果沒想到……”
李談問道:“他沒有要去尋朝廷嗎?”
顏真卿這種忠臣,在當時那個情況下,應該不是留下來在長安抵禦安祿山,就是追尋朝廷的腳步啊。
楊貴妃說道:“他當初的確是要去找朝廷的,不過我就跟他說如今的朝廷沒有了心氣,連長安都丟了,還怎麼可能真的全力抵抗安祿山?還不如來尋你。”
李談:……
“可是我的話……還不如去尋他的堂兄吧?”
楊貴妃有些茫然:“他的堂兄是誰?”
“顏杲卿,曾經是安祿山的下屬,安祿山反叛之後顏杲卿不肯同流合汙,此時應該是在招攬義士共同抵抗安祿山。”
楊貴妃半懂不懂地說道:“這樣啊,可是若是安祿山的下屬,那距離這裡也太遠了,顏真卿如何能夠過去?他沒有路引啊。”
她說到這裡,李談才想起有哪裡不太對——楊貴妃說逃就逃了,居然能夠順利到這裡,那就說明她有路引。
也就是說其實她早就準備好了逃跑。
李談沒有繼續追問,畢竟顏真卿都來了,而且他也想明白了為什麼安祿山明明少了十來年的發展時間,居然還能勢如破竹的衝過來,想必就是因為許多人沒有形成有力的抵抗。
曆史上安祿山起事的時候,有許多人都自發抵禦安祿山,其中顏真卿和顏杲卿兄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如今安祿山起事的時候,顏真卿還在丁憂,不僅是他的軌跡改變了,還有很多人的軌跡可能都改變了。
楊貴妃見李談沉思,便問道:“你是想要救長安嗎?”
李談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
楊貴妃淡淡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嗎?對了,朱邪狸如今怎麼樣了?”
李談也不怕楊貴妃泄露秘密,直接將朱邪狸最近的情況說了一遍。
楊貴妃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覺得李談是膽大包天,她作為一個重生一遍的人,現在才明白,如果不膽子大一點是跳不出這個牢籠的。
她也沒覺得李談做得不對,畢竟萬一大唐沒有了他們母子的容身之地,好歹還有朱邪狸會收留他們。
當然這就要看李談跟朱邪狸的感情如何了。
楊貴妃對於感情這種東西是不太相信的,所以她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利益,如今李談做的就不錯,素麻城必須依靠他們才行。
但她覺得以朱邪狸的本事,早晚有一天不需要依靠涼州,所以必須將彼此之間的聯係砸的更加緊密一些。
楊貴妃自覺彆的本事沒有,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能做的來的,更何況朱邪狸的母親也在,她之前跟那位王妃的關係也不錯,應當能說上話。
想到這裡,楊貴妃便跟李談說道:“什麼時候讓我跟沙陀可墩再見一麵吧,許久不見,還要有點像她了。”
李談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道:“那回頭我問問印星,對了,遠安公主也在這裡。”
楊貴妃有些意外:“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李談解釋了一下,楊貴妃聽了之後,不由得一臉向往:“當初若我也能像她一般……”
李談看了她一眼心說,如果是走正常劇情的話,你比她還……還怎麼呢?
李談也想不出形容詞,遠安公主所作所為都是基於為了大唐好的基礎上,所以哪怕她做的過火一點,李談也能理解。
然而在這本書原本的描寫之中,楊貴妃完全是為了情情愛愛放棄了父母之邦,這一點他是絕對不讚同的。
哪怕現在朱邪狸要造反,跑來跟李談說是為了他們能在一起,李談也能立馬跟他翻臉。
兩個人能夠在一起,必定因為三觀一致,而如果在這方麵有了分歧,那麼三觀也肯定有了分歧,勉強下去也不過是拖一段時間再分手罷了。
李談問道:“當初決定離開長安的時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沒勸一勸嗎?沒讓阿爹將我調回去嗎?”
楊貴妃回過神來沒好氣說道:“你以為我沒說嗎?怎麼可能?我當時一再強調將你調回去一定能夠抵禦安祿山,可是聖人偏偏不信,哎,哥舒翰的慘敗已經嚇破他的膽子了,連我說就算不讓你回去打仗,讓你去護送也是好的,然而他等不及,怕你回去的時候安祿山已經打來了。”
李談:……
他原本以為了李隆基沒讓他過去是因為怕突厥和吐蕃會趁機發難,事實證明想的多的是他。
他歎了口氣說道:“若是我在長安,必定……算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長安還沒陷落,我還有機會。”
楊貴妃沉默半晌才說道:“不要勉強,長安……哎,長安……”
想到長安,再想到洛陽,李談心情也有些沉重。
他跟楊貴妃談了一會之後就離開了,離開之前說道:“新州府如今還不算繁華,不過阿娘若是悶得慌便出門逛逛吧,我還要去跟人商量怎麼收拾那三州刺史。”
楊貴妃對他倒是充滿了信心,一點也不覺得李談在說大話,並且含笑對著他揮手說道:“去吧,不用管我。”
李談說完就離開了後院,準備去找公孫垂清點一下糧草,畢竟之前打仗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家門口,對於糧草的運輸要求並不是很苛刻。
這一次最遠可能要打到長安,中間隔著七百多公裡,這個長度必須做好調度。
王維這個轉運使,可能還真的要走馬上任了。
就在李談想著這些的時候,迎麵就看到賀知章慢悠悠的走過來。
在看到賀知章步伐緩慢的時候,李談心中不由得一痛。
書院出事這之前,賀知章雖然年紀也不小,但是精神健旺,走路步履矯健,看上去完全不是這個年紀的老人。
出事之後,雖然李談救治及時,但賀知章還是仿佛驟然老了十歲一樣,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老態龍鐘了。
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明珠書院建起來之後,賀知章能夠恢複過來。
李談一邊想著這個,一邊調整心情走過去問道:“賀老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情派人來喊我一聲就好,我去你那裡也是一樣的。”
賀知章含笑搖頭說道:“那怎麼行,如今天下大亂,雖然不到禮樂崩壞的地步,卻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涼州還是做個天下表率吧。”
李談搖搖頭:“天下表率不是這麼做的,更何況您之餘我雖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縱然以太子之尊也要尊重老師,我又算得了什麼?”
賀知章心頭熨帖,開口問道:“聽聞大王想要跟那三州用武力談一談?”
李談:……
這個總結可在真是太精辟了,到底是誰告訴賀知章的?
他一邊暗暗思索,一邊笑著說道:“怎麼能呢?我當然是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這三州刺史嚴格來說也沒什麼錯,不過,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如果真的等調令的話……隻怕是等不到的。”
賀知章一哂:“行了,彆想辦法騙我了,我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不過,終究都是大唐子民,你要有分寸,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要在乎他人的性命,否則豈非就是第二個安祿山?”
李談表情嚴肅正色說道:“賀老放心,我定不會衝動。”
賀知章點了點頭,背著手就又走了。
李談有些納悶地看著他,這到底是過來乾啥的?就為了提醒他不要濫殺無辜?
而此時等在外麵的李白等人正在討論,不知道賀知章能不能勸動李談。
等賀知章出來之後,他們便迎上去問道:“賀老?”
賀知章擺擺手說道:“大王知道他在做什麼,你們配合他就好了。”
“啊?”李白頓時愣在那裡,他原本以為賀知章一定會說服李談不要輕易動兵。
對自家人動兵,名聲還要不要了?
賀知章負手說道:“人生有所為有所不為,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不要為聲名所累,覺得對的事情就去做,你們的確是為他著想,但是為什麼就不想一想,若是他不這般做的話,長安的百姓該如何?洛陽的百姓該如何?”
眾人十分慚愧地低下了頭,賀知章又說道:“我看他比你們明白。”
這也是賀知章沒有勸說的原因,其實真正打動他的就是李談那句不在乎自己名聲。
這才是真的憂國憂民的情懷啊。
若是沒有發生書院的事情,賀知章或許也會反對,然而出了這件事,他就忍不住想,連自己人都能下如此狠手,那麼安祿山會如何對百姓?如何對那些不肯投降的官員呢?
這麼一想,就沒有任何理由阻攔李談了。
李談得了賀知章的首肯,更加的大張旗鼓,他直接將公孫垂找來,公孫垂過來的時候有些頭痛說道:“大王,糧草怕是不夠。”
畢竟這之前涼州一直都是貧困戶,都要靠朝廷的賑濟,在去年的時候還需要賑濟糧呢。
就算現在有了水源,想要緩過來也要個一年半載,而且為了防守突厥,邊城都是重兵把守,這就相當於耕種的人少了,而消耗增加。
李談頓了頓說道:“去買,無論跟哪裡買,不管花多少錢,必須保證軍糧供應。”
公孫垂沒有反對,他知道李談有錢,十分有錢,但是能夠供應大軍多久他卻不確定,隻希望能夠撐到糧食成熟。
糧食的問題解決了,那就是兵員的問題。
李談沉思半晌說道:“廣發公告,就說寧王招募義軍抵抗反賊,希望有識之士能夠一同抗安。”
這是顏真卿給他的靈感,顏真卿他們曾經募兵二十萬,而當時他們其實也跟朝廷失去了聯係,所以這些都是自己做主的。
當然二十萬士兵並不是顏真卿一個人做主,他們是有一個聯盟的。
隻不過如今這個聯盟恐怕是不在了,否則怎麼可能讓安祿山這麼順暢?
既然顏真卿的義軍沒有了,那他就組建一個義軍吧。
當然雖然說是義軍,可也要按照正規軍的建製來,就相當於一次擴軍。
公孫垂也沒有反對,現在他們手上的兵的確不多,若能招來自然是最好的。
李談歎了口氣說道:“哎,可惜我手上能征善戰的將軍太少了。”
跟安祿山打不是跟吐蕃和突厥那些來犯之人打,那時候他獨自領軍就行,可如今安祿山號稱有十五萬大軍,就算打折也有個十萬,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支應的過來的。
看來是時候將田神功調過來了,田神功發光的舞台就是安史之亂,正好。
李談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個差不多等公孫垂離開之後,才看著窗口喃喃說了句:“還得通知印星一聲。”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在窗外說道:“才想到要通知我?”
李談頓時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朱邪狸從窗子外麵翻了進來。
朱邪狸走過來捏著他的下巴親了他一口說道:“我看你是要把我忘了,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李談眨了眨眼睛,這才確認朱邪狸是真的來了,他忍不住看了看窗子又看了看他:“你這是……越來越大膽啊。”
雖然以前也翻窗,但那好歹都是趁著晚上來,現在可好,直接白天就過來了,也不怕被人看到。
朱邪狸笑道:“新州府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又有什麼好怕?”
李談聽後頓時得意,伸手抱住他的腰笑道:“這樣說來倒是真的,唔,那下次你也不用委委屈屈翻窗了,直接走門就好,反正州府裡麵也沒人不知道你。”
朱邪狸被他這一抱弄的有些心癢難耐,不過還是克製住了自己,坐下來將李談拉到腿上說道:“你要出征?”
李談點頭:“沒錯,再忍下去怕是要內傷,就不想管了。”
朱邪狸也沒問他為何朝令夕改,便說道:“既然如此,我便來幫你好了。”
李談有些吃驚:“你不是不回大唐了?”
朱邪狸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說道:“我不為大唐,隻為你。”
當然若是大唐想要拉攏他,肯將李談送來聯姻就更好了。
聯姻的方式也簡單,就讓李談一直當涼州刺史嘛,反正這個地方也沒那麼重要。
不過,這個想法朱邪狸不敢說出口,他怕被李談打出去。
李談聽後感動的不行,伸手攬著他的脖子親了親他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也不要勉強,沙陀族人如今需要休養生息,也需要你看顧,沒關係,我可以的。”
朱邪狸卻搖了搖頭,他知道李談打仗沒有失敗過,可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常勝將軍。
他擔心的是李談這樣贏下去,若是有一天敗了,敗的太慘怎麼辦?
若是他在,總能提醒一下。
想到這裡朱邪狸便說道:“我不帶人,就在你的麾下充任一個校尉就好。”
李談這才明白朱邪狸是真的將自己的私情跟民族分開,他是為了李談而帶兵打仗,但並不會將自己的部族也卷入這場戰爭。
可他還是搖頭說道:“你長期在外,素麻城……”
朱邪狸一聽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不由得笑道:“怕什麼?你對我就這麼不信任嗎?”
李談果斷閉嘴,這種事情還是彆討論的好,畢竟他也不知道素麻城如今發生了什麼事情。
朱邪狸見他不說話,便伸出手指描繪他的雙唇說道:“不如這樣,我們演一場戲好了。”
李談被他的手指弄的有點癢,忍不住張嘴咬了一下,含糊問道:“什麼戲?”
朱邪狸感覺指尖一溫一痛,瞬間呼吸一頓,而後迅速抽出手指,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說道:“我扮做異族去劫掠蘭州,你就等蘭州刺史向你求救就是。”
李談看著朱邪狸垂眸的模樣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湊到他耳邊說道:“想繼續裝,你得先把我放下去呀。”
表情能夠掩蓋,但是身體的變化是掩蓋不住的,不過朱邪狸也是可以,都這樣了還能一本正經的討論事情。
朱邪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果然就將人放了下去。
總要先將正事解決了才好說其他。
李談也調整了一下表情,仿佛剛剛使壞的人不是他一樣,開口說道:“這倒是一個好方法,可是其他兩州距離邊境比較遠,恐怕不能用這個方法了。”
朱邪狸深呼吸好幾次,終於壓下了衝動這才說道:“那還不好說嗎?裝成叛軍也是可以的。”
李談聽後不由得認真思索,還真是個辦法哎。
他想到這裡,一拍桌說道:“這個得好好計劃,我立刻讓公孫垂他們過來商討一下。”
朱邪狸聽後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原本以為商討完正事,就是私人時間了,他們兩個總要獨處一下。
結果……?????
李談一轉頭就看到他一雙隱隱帶著深藍的仿佛盛滿了星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也有點心癢難耐。
結果就在他湊到朱邪狸麵前抱住他的腰,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就聽到清空在門外說道:“大王,公孫長史,杜令,李司馬,王轉運使都已經到了前廳。”
李談:??????
他清了清嗓子:“他們怎麼來了?”
清空猶豫了一下才問道:“剛剛大王不是說有事要與他們商議嗎?”
李談:……
他轉頭與朱邪狸對視一眼,然後發現朱邪狸此時的眼神帶著想要吞噬人的灼熱。
不過這次朱邪狸主動放開他說道:“走吧。”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李談說道:“日久歲深,總有機會。”
李談沉默,總覺得朱邪狸好像在開車,但他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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