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安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她的那些截圖怎麼也不會有這種效果,而對方突如其來的示好跟態度也過於反常。
她想了想,多聊幾句:“原來是這樣,我以為是我做錯什麼導致謝先生這樣。”
“怎麼會,陳小姐年輕有為。”對方頓聲,“這期間有什麼得罪之處,希望陳小姐不要放在心裡,彆讓一個謝飛,影響我們雙方的關係,如果這次合作大家都滿意,肯定還會有二次合作。陳小姐各項條件優秀,以後想要進娛樂圈,我們公司運作成熟……”
越扯越遠,也越離奇,她隻不過是個學生,哪裡能令他們另眼有加。
答案,隻會指向一個人。
陳靜安再次拒絕,一來的確沒興趣也沒時間,二來長期合作關係也並不吸引她,她沒有要進娛樂圈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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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弘按照吩咐將事情辦妥貼後回來複命,還道:“我已經強調過很多遍,這件事不要同陳小姐講,陳小姐應該不會知道。”
“她會知道,她一向聰明。”
沈烈語氣平靜,支著眼皮,握筆簽字,最後一點筆鋒收勢。
紀弘麵露擔憂:“您知道,就不怕陳小姐跟你鬨不愉快?”
沈烈抬眼看他:“你認為她會鬨嗎?”
“……我,我不知道。”他隻知道像陳靜安這樣有些冷傲的性格,不喜歡自己的事被插手。
陳靜安不會。
不僅不會,還會像不知道一樣,平心靜氣又略帶好奇地看他做茶。
“你還會做茶嗎?”陳靜安看著那一套完整茶具,以及沈烈擺弄的姿勢,紫砂壺的小茶杯,在他手指間顯得格外精巧。
“不會,剛學。”
陳靜安托腮,問:“怎麼突然想起學這個?”
“有人喜歡。”沈烈言簡意賅,沒有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在經過洗茶泡茶拂蓋等繁瑣過程後,分茶後雙手遞給她,拿她當小白鼠。
小白鼠小心碰過杯,低頭時聞到茶香,誇讚一句,然後再小口啜飲,睫毛顫顫,品過後放下茶杯。
“怎麼樣?”
對上他的視線,陳靜安想無腦誇好喝的詞彙,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從喉嚨裡出聲,做了個細微吞咽動作後,問:“實話嗎?”
這話有些過於坦誠的絕望。
“我品不出來,在我這裡,再好的茶葉,跟我爸保溫杯裡的茶都差不多。”
沈烈輕哂:“倒是我難為你了,要不要也試一試,有些意思。”
“不了,我手笨。”
“我願意教。”
“好吧。”
陳靜安往前坐幾分,按照沈烈的教學流程一步步來,她神情專注,第一道泡的茶不能喝,需得澆在茶寵上,是為洗茶,然後再倒入沸水……她垂著眼睫,手上的器具大抵都不便宜,神情專注謹慎。
“怎麼不問我,是不是我做的?”
突如其來的一聲,讓陳靜安分神,手有輕微抖動,也隻是片刻,她才慢慢道:“想到了。”
“不生氣?”
“你做什麼總有你的道理。”
她十指纖纖,點過三次壺嘴,模樣乖順的不行。
沈烈繼續道:“說起來跟我關係不太大,是你留存的證據,第一時間就錄好音,因此,才有多過問一句,對方最終被辭退的結局。”
換言之,這結果,有她部分功勞。
雖然陳靜安不這麼認為。
“我看過你給的證據,你處理的很冷靜,挑不出半點錯,電話裡情緒鎮定,依然在引導他自己說出事情經過……我忍不住想,你的這些小手段,他日要是用在我身上該怎麼辦?”
“怎麼會?我玩不過你。”
陳靜安拂蓋,看著他,淡淡一笑問接下來怎麼做。
沈烈便握住她的手,引導她去拿水壺,將沸水一點點澆灌在茶壺上,道:“封壺,目的是保存茶水的香氣。”
他沒放開手,手把手教學,帶著她進行下一個步驟。
“他以後會銷聲匿跡,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沈烈語氣緩慢,神情更淡,隨意的好像隻是談論天氣。
陳靜安略有些出神,卻沒問他最後怎麼樣。
“下次再遇見這種人應該要更狠心些,做得更絕一些,最好是折斷他所有的筋骨,又不能置於死地,要絕望,也要留有一線生機。”
她看他。
沈烈笑:“彆這樣看我,我不做違法的事,他大概是回老家謀生,出來太久,都忘記根在哪。”
跟謝飛短暫接觸,陳靜安大概知道對方家境可能一般,很用力想要擺脫困境,越用力,越覺得不公平,這種憤怒變成向更弱者釋放的惡意。
沒什麼比將他打回原型,回到,他此生都想擺脫的地方更殘忍。
“專心。”
沈烈提醒她,一壺茶已經泡好,分了兩杯,都是七分滿,他放開她的手,捧起其中一杯啜飲。
隨後笑了下:“你說的對。”
是指他也品不出差異。
陳靜安說有沒有可能是兩個技藝太差,她笑了笑道:“你對我這麼好,我倒有些不知道怎麼報答。”
“也不是沒辦法。”
陳靜安看他。
“比如在我衝冷水澡時,不隻是裝睡偷看。幫幫我,陳靜安。”
他講出聲,好像惡鬼墮入地獄,渴求救贖他的靈魂,又像是深知自己無法進天堂,要拉她進煉獄裡,跟他一起飽嘗地獄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