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人向陳靜安勸酒。
她喉嚨裡乾涸發緊,不知道如何紓解,倉促慌亂見,握住麵前的杯子喝了口,喝得有些急,酒精的辛辣立刻湧來,在喉管裡起勢,又在胸腔裡燃燒,不好受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快意。
一頓飯賓客儘歡,席間再沒其他事。
陳靜安在無人注意時偷偷喝光一杯酒,麵上泛著自然紅暈,不至於到喝醉的地步,至少看向自己的時候手腳健在,地麵也沒有凹陷突出。
但這樣的感覺叫她舒服。
身體輕盈,沒那麼多心事。
團長喝得不少,五六分的醉意,但還撐著精神,送沈烈先上車,剩下團裡的人,也是一一安排好,問清楚地址,挨個送回去。
陳靜安因為年紀小,又是女生,被第一個送回。
到地方,她跟車裡的團長前輩打完招呼,小區入口路邊稀疏地停著數輛車,黑色居多,她多看兩眼,然後收回視線,抬步往裡走。
老小區,沒有刷卡同行通道,隻有坐著的保安老大爺。
陳靜安在這住有一段時間,平時背著琵琶包,出入都很醒目,一來二去,大爺知道她,進出還會打招呼。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大爺關切問一句。
陳靜安笑著回應:“團裡有聚餐。”
“聚餐啊,那也要早點回來,你一個小姑娘,晚上危險的很呐。”
“嗯,下次早點。”
陳靜安走進小區。
她住的地方在最裡的位置,要走幾分鐘。
老校區樓棟設施也很老,樓道的感應燈時靈時不靈,樓下長時間黑著,入口處幽幽如洞穴般,她習慣性去拿手機打開手電筒時,餘光裡看到不遠處的沈烈,身影隱匿在陰影裡,一支煙將抽儘,煙霧很快被吹散,他將煙摁滅時已經快燃到濾嘴,他像是在這裡等許久。
更醒目的是,他手上的繃帶,飯桌上還潔白如新,現在滲透出血跡,應當是傷口裂開。
他整個人看起來倦怠又焦躁,與之前清冷矜貴的形象大相徑庭,像是匍匐太長,卻又不得滿足的獸。
怎麼弄的?
陳靜安下意識去想。
話到嘴邊先問的卻是:“你怎麼在這裡?”
“在等你。”
陳靜安怔愣。
沈烈沒動,眼廓深邃,他道:“酒桌上不是喝完整杯酒嗎?”
“我……”
陳靜安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像是偷喝酒被發現,又意外於他怎麼會注意到,整場飯局,他根本沒看自己。
“看來沒喝醉,”沈烈手臂上搭著外套,“時間不早,早點休息。”
他從陰影裡走出來,光線依然不好,他走近,身上的細節越來越清晰,襯衣上皺褶明顯,雪鬆的氣息越來越重,很快侵襲入周圍空氣。
就這樣,什麼也沒做。
他在這裡可能等了一支煙的時間,隻是為了確認她是否有安全到家。
“沈烈。”
陳靜安叫住他。
沈烈頓住腳步,薄白疲倦的眼皮低垂著,他視線落在那張清冷乾淨臉上,像是預感她會說什麼,輕扯唇角:“是這樣也不可以嗎?”
陳靜安對上他眼底。
晦暗,沉默,情緒濃鬱得幾乎化不開。
“那我做不到,靜安,彆這麼霸道,忘不掉一個人不犯法。”聲音好輕,輕到風一吹就能散掉。
他已經儘可能保持距離。
陳靜安眼眶瞬時溫熱。
就這麼喜歡嗎?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有時候想想,她其實什麼也不是,這世界那麼多人,她丟進人海裡都能被淹沒。
她憑什麼能讓他念念不忘。
“不是。”
陳靜安垂眼:“你傷口裂開了。”
沈烈反應過來,抬起手,瞥了眼洇出的血跡:“隻是小傷口,沒什麼事。”
“我可以幫你弄一下,我有藥跟繃帶……”陳靜安想了想,又低聲補充:“看你對民樂未來做出不小貢獻的份上。”
她低著頭,沒跟他對視。
誰都能聽出她這句話的彆扭。
沈烈輕笑,問:“所以,你這是在邀請我上去嗎?”
既然話已經說出去。
陳靜安吸氣,抬頭,直視他:“嗯,請問沈先生要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