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今去了慈安宮,把他在禦花園裡看到的王賢妃和沈貴嬪為了朵花吵架的事,當成新鮮事給太後講了一遍,直把太後笑得樂不可支,笑罵陸時今是個鬼精靈。
晚膳也是在慈安宮用的,用完晚膳又在太後宮裡玩了會兒,陸時今估摸著皇帝也該處理完政務了,於是向太後告退,出發去永安宮。
李翀借口誦經祈福躲了他七天,好不容易七天過了,陸時今可不打算放過他。
“皇帝哥哥,我來啦!”
陸時今腳還沒跨進永安宮,李翀就在裡麵聽到了他的聲音。
李翀坐在禦案後麵,桌上放了兩支毛筆,筆管是紫竹的,筆尖乃是上好的白狼尾毛所製,沾上墨後,潤滑而富有彈性,無論是用來作畫還是寫字,都再好不過。
李翀拿著其中一支筆,在手裡漫不經心地轉著,狼毫筆是全新的,筆尖雪白不含一絲雜色。
他怔怔地盯著筆尖,神色不喜不怒,不知道在想什麼。
手邊還放著一條鮫鮹製成的手帕,鮫鮹材質輕薄,但卻極為牢固,傳聞上等的鮫鮹刀劈不爛,火燒不斷。
“皇帝哥哥,你在乾什麼呢?”陸時今走進來,給李翀行了個禮請安,然後大大咧咧走到他旁邊,看到他手裡拿著毛筆卻不寫字,奇怪地問,“這筆有什麼特彆之處嗎?為何皇帝哥哥你一直盯著它看?”
李翀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勾了下唇,“沒什麼特彆的,朕剛剛在想事情。”
“哦。”陸時今沒多想,走到一旁坐下,端起太監拿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皇帝哥哥,幸好你出來了,若是你再在康華殿念幾天經,我可就要無聊死了。”
李翀放下筆,淡聲道:“不是告訴過你,不能說‘死’這個字嗎?這是忌諱。”
“哎呀,我忘了嘛。”陸時今笑嘻嘻道,“皇帝哥哥,你今晚還要批折子嗎?”
“不批了,怎麼?”李翀看他。
陸時今眼前一亮:“那咱們玩遊戲吧?”
李翀放下筆,“你想玩什麼?先說好,太幼稚的遊戲朕可不玩。”
陸時今撇嘴:“什麼叫幼稚啊?皇帝哥哥你是嫌棄我傻是不是?”
“胡說什麼?朕可從來沒這種意思。”李翀眼裡含笑,“朕的意思是像踢沙包、捉迷藏這種遊戲,朕不玩,你還是找小太監陪你玩去。”
“哼,”陸時今站起來叉腰,不服氣地扭頭,“誰說要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了!我已經是大人了,自然要玩大人玩的遊戲!”
李翀也跟著站起來,負袖走到陸時今麵前,低頭饒有興趣地看他,“哦是嗎?對哦,朕都差點忘了,我們今今已經長大了呀,那你說說,大人都玩什麼遊戲?”
陸時今眼珠兒一轉,狡黠笑道:“我前幾日剛學會了行酒令,皇帝哥哥,咱們喝酒劃拳怎麼樣?”
“嗬,你居然還會劃拳?”李翀手放到陸時今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十以內的算術終於學會了是不是?”
“瞧不起誰呢!”陸時今握拳捶了一下皇帝的胸口,“百以內的算術都不在話下好嘛!皇帝哥哥,就說你敢不敢吧!今天我非把你喝趴下不可!”
李翀眼神幽深,唇邊笑意更濃,“行啊,朕和你也的確很久沒一起好好喝一杯了,隻是光喝酒沒意思,再另外加點彩頭如何?”
“還要加什麼彩頭?”陸時今問。
李翀想了想,道:“劃拳輸的,除了喝酒,再脫一件衣服。”
“嗐,我還以為是什麼呢,”陸時今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和你都是男人,脫衣服有什麼好怕的,行,脫就脫!”
李翀對著旁邊伺候的小太監道:“拿酒過來,記得要拿西北進貢過來的那一瓶。”
很快小太監就端了盤子過來,一個一尺高的白玉酒壺,兩個玉杯,還有兩三碟佐酒小菜。
李翀和陸時今兩人已經盤腿對坐在炕桌兩邊,酒端上來後,李翀便讓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去,偏殿裡就剩了他和陸時今兩人。
腳下的炭火盆裡燒的很旺,屋子裡的溫度不低,陸時今腦門上都沁出了細細的汗,更顯得唇紅齒白。
李翀拿起酒壺給兩個酒杯裡都倒滿酒,然後挽起袖子,挑眉對陸時今道:“開始吧?”
“來!”陸時今豪爽地擼起袖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他心裡得意地想,想當年爸爸可是人稱“劃拳小王子”,劃拳就沒輸過誰!
狗皇帝,還裝正經人,看今晚我怎麼收拾你,你就等著酒後亂性吧!
兩人都把手背到身後,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睛,試圖從對方的眼神中猜測出他會出幾根手指頭。
忽然,兩人又同時一眯眼,都快如閃電地從背後伸出來一隻手。
李翀喊著“六”,陸時今喊的“五”,再定睛一看桌子上方的手指,兩人竟然都不約而同地伸出了三根手指,那自然是喊“六”的李翀贏了。
李翀手一指陸時今麵前的酒杯,大聲道:“喝!”
願賭服輸,陸時今痛快地舉起酒杯一飲而儘,卻沒想到這酒辛辣得很,一入喉喉嚨就跟火燒似的,度數肯定不低。
陸時今被辣的直皺眉,酒氣一個勁兒往腦子上湧,衝得他頭暈眼花,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陸時今咬著牙吸了口涼氣,睜眼看到對麵笑得不懷好意的李翀,心裡開始打鼓,靠,狗皇帝是準備跟他玩大的啊!
“再來!”陸時今的好勝心被激起來,又把袖子往上擼了擼,“這次是我大意了才會輸給你,下一局一定是我贏!”
“彆急啊,你隻喝了就,還沒脫衣服呢。”李翀笑吟吟地道。
哦對了,差點還忘了這一茬兒。
陸時今眨了眨眼,狗皇帝想看他笑話,偏不讓他看!
陸時今解下自己的腰帶扔到桌上,麵不改色地道:“好了,我脫了。”
“就一根腰帶?也算衣服?”李翀身體前傾,不滿地屈指叩了叩桌子。
陸時今抬起下巴一副無賴樣,“腰帶也是穿在身上的,怎麼不能算衣服了?規矩是我定的,我說算就算!”
李翀笑了起來,讚許地點了點頭,好脾氣地說:“行,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來吧,繼續。”
然而一連猜了三把,今晚的李翀就好像被幸運女神光顧了一樣,一把都沒輸過。
而陸時今這個倒黴蛋,已經喝下去了三杯烈酒,滿臉通紅,頭腦發熱跟火燒一樣。
不僅如此,在他把汗巾,手帕,襪子這些東西都當衣服摘下來之後,終於身上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讓他耍無賴了,隻能選擇脫衣服。
“脫吧?”李翀手肘撐在桌上支著頭,好整以暇地打量陸時今。
陸時今皺皺鼻子,脫掉外袍甩到一邊:“脫就脫,我還嫌外袍穿了束手束腳,影響了我發揮呢,來,皇帝哥哥咱們繼續,下一把我一定不會贏啊呸,不會輸!”
陸時今不信邪,沒道理他能一直背下去。
明明是他提出來玩劃拳的,結果李翀居然一杯酒都沒喝?
這要是說出去,那他“劃拳小王子”的名號還要不要了!必須把場子找回來!
可有時候,人一旦背起來,就會一路背到底。
不出十輪,陸時今依舊喝掉了七杯高濃度烈酒,身上的衣服脫了隻剩條褻褲了。
再輸,可真就輸的隻剩底褲了啊。
反觀李翀,隻輸了三把,三杯酒喝下去不痛不癢,身上的衣服也仍整整齊齊地穿著。
陸時今這時候知道後悔了,躺下來在炕上打起滾,控訴道:“嗚嗚嗚,皇帝哥哥你欺負人,不玩了不玩了,這遊戲一點都不好玩!”
李翀哂笑道:“是你說要劃拳的,怎麼反倒怪起朕來了?輸了就耍無賴不玩了,你以後可彆想再讓朕陪你玩。”
酒勁上來了,陸時今腦袋裡昏昏沉沉的,身上犯懶,有氣無力地道:“那你都不知道讓讓我嗎?一個遊戲,老你一個人贏,有什麼意思啊?”
“朕沒讓你?”李翀一本正經地道,“朕不是給你留了條褲子?”
“你!”陸時今感覺受到了無情嘲笑,坐起來一拍桌子,嘴巴一扁,“皇帝哥哥欺人太甚,我不跟你玩了,我走了!”
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扔的到處都是的衣服胡亂套上,他下炕想穿鞋,卻因為喝多了頭暈眼花,腳伸了幾次,都伸不進鞋筒裡,氣得陸時今直接把鞋給踢飛了,委屈地大喊:“連鞋都欺負我!”
“都喝成這樣了,還想上哪兒去?”李翀把炕桌端走,把人按回去。
陸時今渾身使不出力氣,被李翀壓著也反抗不了,就這麼安靜躺著,眼神哀怨地看著李翀。
酒意熏紅了少年狹長的眼尾,眼裡淚盈盈的,燭火照耀下,浮動著細碎的波光。
吐息間能聞到淡淡的酒香,李翀感覺自己明明沒喝多少,聞到少年身上的氣息之後,已經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皇帝哥哥欺負人,我不喜歡你了。”陸時今嗓音軟糯地指責,纖長的睫毛扇啊扇的,癢進了皇帝的心裡。
李翀捏了捏少年的臉,淺笑道:“那朕補償你,今今繼續喜歡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