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口氣:“你要讓我起,也就是杏花、桃花,跟梨花也差不多。你自己可有什麼喜歡的名字嗎?”
她這麼一說,梨花便知道這姑娘比賀小姐大不如,是個真正的鄉下百戶小姐,大概是沒讀過多少書的。
她想了想,道:“勞勞燕子人千裡,落落梨花雨一枝。姑娘覺得‘落落’可以嗎?”
溫蕙眼睛睜得溜圓:“你還讀過詩?”
梨花說:“家裡壞事的時候,已經八歲,《百家詩》已經背完了。在賀府,賀夫人也令我伺候賀家姑娘讀書。”
“那可好。”溫蕙很高興,“我就愁家裡沒一個真正讀過書的呢,陸家那邊,我彆的不怕,就怕他一家子讀書人。以後你陪著我,我可放心多了。嗯,落落這名字挺好,你既喜歡,以後就叫落落吧。”
落落屈膝:“謝姑娘。”
到了中秋,陸家的節禮又來了。凡是那些給溫蕙的東西,溫夫人一點都沒留,全給了溫蕙自己:“都放進你的嫁妝裡,體麵許多。”
預備著溫鬆婚禮穿的新衣裳裁好了,溫夫人和楊氏讓她試穿。
從裡間走出來的那個姑娘卻讓溫夫人和楊氏大吃一驚。
那少女一身鮮亮素雅的衫裙,頭上插著小對釵,耳朵上簡簡單單一對金丁香,碧玉鐲子襯得纖細的手腕如雪。
溫夫人怔怔看她,這娉婷嫋娜,人淡如菊的模樣,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家那個跳脫頑皮的丫頭。
楊氏直接感歎:“月牙兒真的長大了!”
溫夫人說了句:“是。”
說完,忽然就眼淚就掉下來了。
都知道她這是不舍得溫蕙出嫁,俱都圍上來安慰她。溫蕙也撒嬌賣癡的,隻哄她開心。
溫夫人擦去眼淚,笑罵:“看她,才誇長大了,又像長不大!”
又說:“頭上也太素淨了吧,多戴點。”
溫蕙說:“落落說這樣才顯得文氣呢。”
“文氣倒是文氣,就不夠喜慶。”溫夫人轉頭跟落落說,“去,再給她拿支珠花來。嘉言送的那副瓔珞呢,也戴上。”
落落應了是,轉身去裡間取。
隻轉過去,眼中不免閃過無奈——鄉下人的審美便是這樣,覺得穿金戴銀滿頭翠,才夠富貴體麵。
八月底,溫鬆娶親,溫蕙有了二嫂。
次子的婚事落定了,溫家最近的大事就是溫蕙的出閣了。
江州,陸夫人給陸大人看溫家送來的嫁妝單子:“就這麼些。”
陸大人說:“溫兄家底薄,也彆強求了。”
陸夫人嗔道:“我是把這點東西看在眼裡的人嗎?隻是到時候曬嫁妝,不免叫人笑話。我想著,咱們這裡也給她準備些東西。她坐船來,一下船就給她添進去,到時候誰知道是咱們後添的呢。看起來就體麵多了。”
陸大人很是高興:“你說的是,就這麼辦,彆心疼銀子。這也是咱們家的體麵,嘉言的臉麵。”
其實不管是那二百畝水田也好,還是要給媳婦悄悄添妝也好,這些東西最後還不都是跟著媳婦回到陸家。媳婦以後給兒子生兒子,還不是留給姓陸的孩子。這不過是左手轉右手而已,於陸家並沒有任何損失。
隻是妻子不是那等眼皮子淺,踩著媳婦出自己風頭的婦人,還會為著陸家、為著兒子給媳婦做臉麵,令人高興。
果然娶妻是要娶賢,至於美色,那不是還有妾嘛。
陸大人連連稱讚妻子。
陸夫人溫婉一笑,告退回房。
房中的心腹老媽媽迎上來,壓低聲音:“查了,果然那小賤蹄子偷偷在吃求子的藥。”
陸夫人譏諷一笑:“讓她吃。大人要是能生,這麼多年,還輪得到她?”
她呷了口茶:“陸家啊,就是這單傳的命。”
老媽媽趕緊擋她的嘴:“我的姑娘!彆亂說話。”
這是看著她長大的教養嬤嬤,喚起陸夫人,情急起來還是會喊“姑娘”。
陸夫人推開她的手,冷笑:“怕什麼,隻要老太婆不來,這個江州陸府,我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