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婦子馬屁拍到馬腳上,訕訕地閉嘴了。
喬媽媽繼續養神,不理她。
待回到府裡,陸夫人正等著她回稟:“這回見著了吧,怎麼樣?”
喬媽媽嗔道:“你鎮日裡嚇唬我,我還以為睿官兒媳婦是個怎麼上不得台麵的。今天親見了,人看起來簡簡單單的,明明很好。聽說我是你身邊的人,站起來要給我行禮。我伸手去托,托了個實實在在,不是虛的。娘家人教導說敬重長輩身邊的人呢,可知家裡人也是知禮的。”
陸夫人微歎,揉額角:“我不是說親家母或者這孩子人壞,隻是……”隻是無論是門第還是人本身,都離她理想中的媳婦差得太遠。
喬媽媽過去幫她揉:“人不壞就很好了。隻要人不壞,就不怕把日子過差了。”
“我知道你心氣高,過去那麼多想說給睿官兒的,你都沒看上。誰知道老爺招呼也不打一個,就給訂了個軍戶家的姑娘。”喬媽媽道,“可月老要牽線,誰能抗拒得 ?這就是緣分啊。說不得睿官兒等這許久,就是為了等她呢?”
“我知道你看不上她讀書少,可說真的,內宅裡過日子,哪裡是靠讀書多讀書少的,還是看人啊。我今天粗粗一看,覺得像是個實在的姑娘。以後慢慢再看,隻要人不壞,咱們慢慢教她,總能將她教出個樣子來。”
“要不然咱們乾什麼這麼早就抬她進門呢。就趁著現在年紀小,好教。”
“以後啊,教出個媳婦來,孝敬婆母,恭順丈夫,再教她學會打理家務,等她再給睿官兒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你看,會不會人人羨慕你的福氣!”
“知道了,彆念叨了,頭都疼了。”陸夫人歎氣,“也隻有慢慢教了。”
客棧裡,溫蕙從入住便被照顧得很好。溫茶熱飯,伺候周到。喬媽媽臨走,還留下了兩個仆婦給她:“有事儘管叫她們。”
溫蕙再三道謝,要起身相送,喬媽媽堅持將她按下。
陸家的仆婦收拾停當,道:“咱們便在外麵,姑娘但有事,使人喚我們便是。”
說罷,規矩退下。
溫蕙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整個人想往榻上癱去,卻叫劉富家的伸手頂住了:“彆,可不是家裡,叫陸家人看見了不好看。等天黑了再歇。”
溫蕙歎口氣,隻稍稍倚著,卻不能像在家裡那樣想怎麼癱怎麼癱,想什麼時候癱就什麼時候癱了。
想起來問:“我哥他們呢?”
劉富家的說:“跟陸大人和陸公子去前麵酒樓吃接風宴去了。有小子們跟著呢。要有事,讓我家大穗兒去傳話。”
“沒事,就問一下。”溫蕙又問,“你們吃了沒有?”
剛才都是陸家仆婦圍著她伺候。銀線、落落和劉富家的都被擠到後麵去了。待用過飯食,喬媽媽又與她溫聲說話,問起路上辛苦,溫蕙也不好問。
“吃過了,就吃不太慣。”銀線砸吧砸吧嘴,“味道跟咱們那裡不太一樣。”
溫蕙和劉富家的都笑了:“那是肯定的,走了這麼遠的路呢。”
溫蕙說:“其實我也不大吃得慣。”而且還被那麼多人圍著吃,隻能硬著頭皮小口吃。
劉富家的寬慰她:“沒事,灶台上的事我會。以後若吃不慣,什麼時候想吃家鄉菜了,我給姑娘做。”
隻落落沒說什麼,對江南飲食沒什麼意見。
溫蕙道:“都過來坐。”
在家裡的時候沒那麼大規矩,一個屋裡圍坐著聊天做針線都尋常。見客的時候才稍微講講排場,立立規矩。
如剛才那般,隻喬媽媽陪著坐,其他人都站得規規矩矩的,搞得溫蕙都緊繃著。
三個人都圍過來。
銀線先擔心:“陸家規矩好大,以後我們是不是也得那樣啊?要是做得不好會不會挨罵挨罰?”
劉富家的道:“先看看,咱反正聽姑娘的。咱就算現在不知曉他家的規矩,等過去了好好學就是了。”
溫蕙其實也擔心,彆說銀線,陸家規矩大得連她心裡都發怵。可如今離開了溫家,她就是這三人的主心骨,隻能胸脯一挺,強作鎮定地道:“彆怕,有我呢。”
落落坐在榻沿,垂著頭輕聲說:“有規矩的人家,不論南北,其實都差不多這樣子。陸家的規矩也沒什麼特彆的,江北、江南有底蘊的人家大體都是這樣子的。隻咱們家是軍戶家,平時不大講究,便覺得他家規矩大了。其實沒什麼,到時候多聽多看,跟著學就是了。”
“就是。”劉富家的搡銀線,“你看看你,你看看落落,落落才多大,都不怕。”
銀線吐吐舌頭。
房中的東西準備得太齊全,以至於溫蕙都無需開大箱籠,隻把那隻裝貼身物品的小箱籠打開就行了。
劉富家的一邊拾掇,一邊道:“先不管規矩大不大,這用心是看得出來的。姑娘,就憑這點,便不用怕。”
陸家的周到體貼,溫蕙自然感受得道。她想起碼頭上與陸睿匆匆一見,心頭便如這江州河岸上的拂柳春風一樣,暖暖柔柔,連聲音都軟起來了:“我才不怕……”
天色都黑了,院子裡有響動,溫柏和溫鬆回來了。
“傻妮子!”他們倆一見到溫蕙就咧開嘴笑,感歎,“你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不曉得陸家給你添了多少東西!”
“陸家,真是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