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陸正的妾,前日認親,連個臉都沒露。今天終於見到了。
範氏年紀最大,便代表三個人向二人道賀:“恭喜公子和少夫人新婚。”
陸睿隻淡淡道:“多謝。”微微側身,向院門抬抬手,示意請她們先行。
姨娘們十分安靜,魚貫而?入。陸睿才和溫蕙跟在後麵,也?進了?上房的院子。
有丫頭在正房門外候著,見到姨娘們來請安,道:“今日還是事多客多,姨娘們磕完頭早些回去,不要出來走動。”
說完又揚起笑臉:“公子,少夫人。”為陸睿和溫蕙打起簾子。
姨娘們十分乖覺,進來後站的位置便不是正中,微微錯開站在了側邊,將正中的路留給了?陸睿和溫蕙。
所以她們對著正房跪下的時候也?並不擋路。
安安靜靜地跪下,安安靜靜地磕頭,安安靜靜地站起來後退,轉身,離開。
這是溫蕙在家裡?從未見過的場景,她往前走著,步速都緩下來,扭著頭看得人都怔住了。
陸睿瞥了她一眼,本在院子外麵就放開的手?,又牽住她,拖著她走。溫蕙醒過神來,忙掙脫他的手?,自己跟著他進了?正房。
陸夫人自然收拾得整齊了?。她沒坐在榻上,坐在了圓桌邊。
等兒子媳婦行過禮,便招呼他們:“先?喝杯茶潤潤腸胃。”
原本這等晨昏定省,該是媳婦來服侍婆婆用早飯的。隻這幾?日的情況特彆,不能一概而?論,昨日便告訴了?溫蕙,讓她用過飯再過來,以免時間太緊,來不及用飯。
更何況還要給陸老夫人去問安,傻子才會真餓著肚子去。
桌上原已準備好了三隻茶盞,分彆是三個樣子,陸夫人麵前的是淡淡蘭草紋的玉瓷,餘下兩隻一隻是花鳥紋粉彩,另一隻卻黑乎乎的,竟像是黑陶,又隱有不一?樣的光澤流動。
三隻茶盞竟不是尋常一套整齊的,更像是……專門的杯盞,給專門的人。
溫蕙用膝蓋想都知道那隻漂亮的粉彩盞是她的,黑乎乎奇奇怪怪的是陸睿的。
果不其然陸睿坐在了那個位子上,溫蕙便也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隻陸睿端起揭開蓋子,便有茶香散逸出來。溫蕙揭開蓋子,飄出來的卻是甜香。
那杯中液體是琥珀色,看著濃鬱,嘗一?口,肯定是蜜水,隻不知道還加了?什麼彆的東西熬製,特彆香。
溫蕙微微垂頭,嘴角卻翹起。
陸睿都不用看,光用鼻子聞都知道溫蕙杯子裡?不是茶。他撥著茶葉,嘴角也?翹起。
陸夫人端起自己的蘭草紋茶盞,垂眸微笑。
真是奇怪呢,溫蕙想,明明這裡?這麼安靜,丫鬟仆婦安靜,婆婆安靜,夫君安靜,沒有一?個人像溫家人那樣大呼小叫,或者哈哈大笑,可屋子裡?的氣氛就是與她從前在家裡?時的感覺很像。
叫人安心呢。
三人略吃了?小半盞,潤潤喉嚨,潤潤腸胃,便放下了?。陸夫人起身:“走吧。”
領著小夫妻,施施然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有她壓著步速,溫蕙便走不快了,隻能硬壓著速度。怨不得陸嘉言總是叫她“慢點”。
她在後麵悄悄看,發現陸夫人走路的背影特彆好看。嫋嫋娜娜,纖細卻又不折不倒的感覺。溫蕙竟看了?一?路。
待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溫蕙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她模仿著陸夫人的站姿——頭雖然微微垂著,以示對老夫人的尊敬,腰背卻始終都是挺直的。
站在她婆婆身後,十分無?懼地準備迎接來自老夫人的冷遇。
今日出來傳話的婆子,卻不是昨日那個趾高氣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陸睿也在的緣故,今日的婆子說話竟十分謙卑。隻昨日老夫人隻是不見溫蕙,今日竟連陸夫人都不見了?。
婆子說:“老夫人頭風犯了,經不得吵,隻想見見公子,因有話還要囑咐他。夫人和少夫人先?請回吧。稍遲些老夫人自會過去。”
陸夫人點頭道:“辛苦母親了。”又對陸睿道:“你去吧,彆吵著你祖母。”
陸夫人自是知道怎麼回事。
昨晚老太太的院子動靜那樣大,怎麼可能瞞得過主持中饋的當?家夫人。
陸睿新婚第三日,把老夫人給的通房丫頭攆回去了。陸夫人想想便想冷笑。
隻又想到自己如冰似雪的兒子,卻要在老虔婆的跟前裝出那等紈絝憊賴的醜態,又難過。心裡?更恨了陸老夫人一?層。
要磋磨,磋磨她便是。做什麼讓陸睿小小年紀時,便懂得作嬌賴狀替她擋槍擋劍。
男兒當誌在朝堂,為家中內宅婦人之間的事竟要花這些狡詐心思,實是令人難過。
卻聽旁邊有人喚她:“母親。”
陸夫人轉頭看去。
兒媳正望著她。
這孩子有一?雙好眼,十分乾淨,讓人忘憂。陸夫人其實也?能明白陸睿為什麼喜歡她。
早早把她抬進門放在自己身邊果然是對的。
陸夫人微微一?笑:“我們先過去吧,可彆讓親戚們先到了,等得久,便是我們失禮。”
陸睿雖然去見老夫人了?,但溫蕙並不擔心。那些話本子裡?,磋磨兒媳的惡婆婆都可寶貝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呢。
溫蕙也?一?笑,明媚地道:“好呀,母親教我這場合如何招待安排吧。”
陸夫人眼睛彎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