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對喬媽媽道:“當年我嫁人,還是您拿夫人這一套東西給我講的呢。”
三個人便都笑了。
喬媽媽也懷念起來,微笑道:“這一套啊,還是姑娘從肖家帶到虞家的。當初我外嫁的時候,肖媽媽也是拿這一套給我講的。後來又輪到我給你講……”
姑娘說的是金陵肖家的姑娘,也就是後來的虞家老夫人,陸夫人的親娘。
肖媽媽是陪著肖家姑娘嫁到餘杭虞家的教養嬤嬤。
肖媽媽一手調/教出了喬媽媽,喬媽媽一手調/教出了楊媽媽。
世家女身邊的大丫鬟,以這種師傅帶徒弟的形式一代一代帶出來。所花的心血,比一些小門小戶的平民家養女兒都多。
這樣培養出來的丫頭,未嫁時是利落能乾的大丫鬟,嫁了後是得力的管事媳婦。如喬媽媽、楊媽媽這種最心腹、最得力的,最後一路走來,便成了仆婦之首。
喬媽媽如今已經不理庶務,已經是榮養的狀態,在陸夫人身邊安享晚年了。
陸夫人也生出了感慨,道:“肖媽媽是什麼樣子,我都模糊了。她去得早,隻還記得小時候她抱過我的。腦子裡有個她拿糖逗我的畫麵,其他再沒有了。”
一晃幾十年了,自己都已經是娶了媳婦的人。
那些曾經的韶華時光,都哪去了呢?
昔日的良人,又哪去了呢?
楊媽媽親自去開了庫房,找到了一隻箱子起出來。
每年庫房都要收拾,東西都要晾曬、保養、維護。便連這東西,也都保存得好好的。外麵包著的包袱皮,還是去年新換的呢。
這東西肖家女傳給了虞家女,虞家女傳給陸家婦。以後,就歸少夫人了。
楊媽媽含著笑,輕輕拂了拂。
重陽節又開了家宴,陸夫人親自養出來的兩盆綠菊也搬出來賞玩。
陸夫人有一間花房,養了許多花。溫蕙跟著陸夫人去玩過。雖有專門侍弄花草的人,可有一些特彆精致的,陸夫人還會親自下手養。
溫蕙沒見過綠色的菊花,盼這兩盆綠菊很久了,終於到了花期,如期盛開了。
溫蕙嫁到陸家半年多了,眼界已經不同,比從前識貨多了。
她可是知道,就這兩盆綠菊,剛帶到江州被人知道了,便有人千金來求的。是真的出價一千兩。
但是陸夫人並不缺這一千兩,直接便拒了。又嫌這來求的人張口就談錢,實是十分地庸俗,不是雅人。
後來另一家則不同,好好打聽了陸夫人的喜好,以一副古畫來求個扡插。這家有誠心,陸夫人才給他家插了一盆。
從前溫蕙看這些事隻看個熱鬨,如今溫蕙看,眼光便於從前有許多不同。能覺出來,自己漸漸與從前的確不同了。
這不同卻是很好的,大概就是,常人所說的熏陶吧。
重陽第二日,九月初十,溫蕙挪了院子。搬進了那間更大更寬敞的三進院子裡去。
隻這新院子的布置又跟從前的舊院子略有不同了。因陸睿的許多東西也一並搬進來了。
一進門正堂裡掛的中堂更大副,畫的卻不是蘭草兔子了,卻是一副雪山霧鬆圖。
但正房的東次間和梢間,將來都是溫蕙最常用的起居場所,陸睿給她畫的都是花鳥圖,十分清麗雅致。兩種不同的風格在同一所房子裡,融洽地融合在了一起。
待圓房後,陸睿便會和溫蕙一起在這裡生活。棲梧山房便給他作了書房。陸睿的丫頭們,溫蕙原以為該並進新院子裡來,不料基本都留在了棲梧山房,隻有年紀最小的兩個跟著來了新院子。
陸睿告訴她:“年紀大的有兩個該發嫁了,其餘的,給我看著書房。”
但溫蕙已經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了。
她已經十分明白,跟進新院子的兩個小丫頭,是後來才進了棲梧山房的,是陸夫人安排進去的。
留在棲梧山房,不管是準備發嫁的,還是留著照看書房的,都是從餘杭帶過來的。都是陸老夫人安排到陸睿身邊的。
陸睿這是,借著成親圓房的機會,甩脫了陸老夫人的人呢。
挺好。
時間終於還是走到了九月十二。
縱親人不能來到身邊,溫蕙還是終於及笄了。
及笄禮辦得十分盛大,正賓請的是趙府台的母親,趙家太夫人。身份上來講,她是江州女眷裡身份最高的。出身上來講,她是泉州林氏女,年高德劭,倍受尊重。
陸判官的夫人,為著兒媳請了趙老夫人做正賓,自己親自做笄者。
那一根插進陸家少夫人發髻中的白玉簪,雕刻簡潔,瑩潤如脂,通體無暇。一看便是世家裡傳承下來的古物。底蘊全在那幽幽的光澤中。
聽說陸家少夫人的母親因為外麵的形勢無法渡江而來,但江州的女眷們看著這場盛大的笄禮,尊貴的正賓,便知道陸夫人是多麼看重這兒媳了。
一時有女兒的夫人們都羨慕了起來。
當初陸家初到江州,陸睿一露臉便被許多夫人記掛了。誰知道譴人去打聽,卻說已經訂了一個軍戶女兒。
夫人們心痛不已,隻覺得暴殄天物。
隻如今,看那陸少夫人進退行禮都挑不出毛病,待她受誡完,陸夫人親自為她插笄,再抬頭,一張麵孔瑩瑩有光。
便虧著心,夫人們也沒法說她配不上陸睿陸嘉言。
笄禮在白天,中午內院裡開了宴席。
待宴罷客人散去,溫蕙回到自己院子裡才喘了口氣,喬媽媽便來了。
身後的丫頭,手裡還抱著個包袱。
溫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