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舟把攤開的紙都收拾好,看了她一眼,小聲說:“姐姐彆難過了,去跟我謝過公子去。”
落落原本被旁的丫頭們說得充滿了希望的,不想潞王案並不在大赦之內,一時希望破滅,失魂落魄地跟著平舟去了梢間。
陸睿的一幅畫已經畫完,正在晾乾欣賞,見他們進來,問:“如何?”
平舟道:“看了三遍,並沒有。”
這早在陸睿的預料之中,便頷首,對落落說:“既沒有,便好好做事吧。”
陸睿的價值觀,是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各安其位,公卿大夫經世濟國,武將軍人戍守邊疆,商人守著良心流通貨物,小吏儘心儘責管理百姓。
婦人們在後宅,生兒育女,打理家務。
至於奴婢,既然身份無法擺脫,便當安於奴婢,收起心來,做她該做的事。
落落含著淚,抬眸看了陸睿一眼。這幾年壓在心底的怨和悲,都在這一眼了。
她是個才十三四的青澀丫頭,不像青杏、梅香那樣好好地受過當丫頭的調/教,各方各麵在陸睿眼裡都普普通通。唯這一眼,讓陸睿多看了她一眼。
落落眼淚掉下來,飛快地福了福身,轉身跑掉了。
平舟道:“她難過呢,公子莫怪她。”
因陸睿是個對身邊人要求很高的人。就如劉富的兒子劉稻因做了他的小廝,都被他按著頭硬識了字。對丫鬟們,他的要求更精致。
於陸睿來說,溫蕙的正房裡真正合格的丫頭就隻有梅香和青杏。銀線和落落都不合格。
隻她們是溫蕙陪嫁過來的,陸睿便對她們放低了要求,日常裡,他還是多使喚青杏、梅香。
平舟退下,陸睿端起茶盞,欣賞自己新作的畫。
又想,剛才小丫頭那一眼,充滿幽怨,當真是不錯。
隻是他今日已經作了一幅鬨春圖,興儘了,不想再動筆。
陸睿雅擅丹青,他實在是,很喜歡看彆人的眼睛。
霍決也在看一個女人。
他代表趙烺與牛貴締結下盟約。隻是這盟約,非常纖細脆弱。
牛貴現在已經站在了宦官的權力頂峰,還有帝寵在身。這樣的他,主動為趙烺做什麼,都是賠本。沒有對等交換的利益,霍決也根本沒期望他做什麼。
霍決要的是他最後的抉擇——當事情進展到了必須由他出手定乾坤的時候,他要牛貴選擇趙烺。就如他選擇了襄王一樣。
他給出了足夠說服牛貴的理由,牛貴答應了。但如何去對付太子,卻是霍決和趙烺自己的事。
霍決還跟趙烺說:“眼前就像回到了從前王府裡一樣,我們要做的又變成了將太子掐下去。”
趙烺端著茶盞對著北方春寒料峭的枝頭歎了口氣,感歎道:“不知道北疆是什麼樣子,趙王在那裡過什麼樣的日子?”
霍決道:“他自有他的海闊天高,殿下有殿下的九重樓闕。”
但他自己也忍不住歎道:“太子真是一個……”
趙烺撲哧一笑,道:“沒建樹,小錯不斷,偏又不犯大錯是吧?我十歲的時候就發現了,覺得這個人真的好沒意思,以後王府居然要這樣的人當家,還不如我來呢。”
霍決道:“我還是多看看世子妃和江家吧。他們最好入手了。”
趙烺自言自語:“就盼父皇龍體康健,壽比南山。”
霍決從趙烺的書房裡出來,小安已經在外麵等他,見他出來,一把捉住他手臂,笑道:“哥,我帶你去看個人。”
霍決拍開他手:“什麼人?”
小安笑嘻嘻:“山西來的。”
山西倒了一大批人,他們的女眷都被罰沒,姿色最好的挑出來進獻了內廷,其餘的才發到山東充實軍戶。
宮裡拿到這批女子,分賜了諸王府和大臣家一些。齊王府得了四個。
齊王府被霍決經營得十分嚴密,便是這樣賜來的女子,霍決都叫小安去檢查。因康順辦事果決也勇武,適合辦外麵的事,而小安眼睛銳利,十分會看人。
小安便看到了那個女子,一看到就愣了一下,檢查過後就跑去找霍決叫他也來看個稀奇。
霍決看到那女子,也怔了一瞬。
小安樂道:“哥,你看她像誰?你猜不猜得出來?我叫康順猜,他笨死了,就覺得眼熟,愣是想不起來。說真的 ,我是聽說過,世間會有長得十分相像之人,隻沒見到之前,我想象不到竟會這麼像,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霍決看那女子第一眼便知道她像誰了。
他吐出一口氣,道:“陳氏。”
頓了頓,又道:“尤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