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2 / 2)

權宦心頭朱砂痣 袖側 9994 字 8個月前

這一日,溫蕙在屋裡,卻有丫頭來報:“洪大夫來請脈了。”

溫蕙訝然:“怎麼今天來了?”

洪大夫是家裡慣用的大夫,醫術、名聲都不錯。每個月他會過來給家裡人都切切脈,俗稱請平安脈。這些事都得當家主母安排,如今陸家,溫蕙便是當家主母。

她沒有安排洪大夫今天過來。

丫頭垂頭道:“是,是老爺請過來的。”

溫蕙沉默了一下。

丫頭不敢抬頭。

溫蕙道:“請洪大夫進來吧。”

洪大夫是個胡子都白了的老頭子,看著很儒雅。

他頗喜歡陸家這位主持中饋的少夫人。因餘杭講究的人家給女眷切脈都要鋪一層手帕,獨這位陸少夫人第一回見他的時候,便道:“這不是妨礙大夫問脈嗎?洪大夫這般年紀了,可做我父親了。”

便不用帕子。

其實用帕子,以洪大夫的指力,也可以切的準。但這的確是一件妨礙行醫的事。醫者有醫德,心中無男女,這帕子真去細思,何嘗不是世人對醫者的不信任?

陸少夫人卻是個爽快人。洪大夫很喜歡她。

今日給她切了脈,洪大夫道:“夫人康健得很。”連什麼補氣補血都不需要。

這一句康健,便令溫蕙失望了。

洪大夫有什麼不明白的,陸家老爺叫自己過來給兒媳婦切脈,還能是看什麼?

一是看孕否。二呢?洪大夫行走內宅多年,心裡明鏡似的,這是當公公的,在給兒媳施加壓力。

因公公不可能直接問到兒媳臉上去,隻能變相地給兒媳施壓。

儘早懷上,或者……置通房納妾,你看著辦。

大家都明白的。

溫蕙道:“洪大夫……”

叫了這一聲,後麵卻說不出來。

洪大夫明白得很,道:“夫人康健,沒有問題。這等事,都是緣分,待緣分到了,就好了。”

可那緣分一直不來。

陸家大小姐都四歲多了,陸少夫人還沒有懷上過第二胎。怨不得陸老爺著急。

洪大夫走後,溫蕙一直獨自呆在房中,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裡好像回到了青州,爹娘都在,她騎著她的棗紅馬跑得歡快。路上有很多景色,很多行人,她一個人能千裡走單騎,打盜匪,教訓人販子,她一根長棍傍身,天不怕地不怕。

真快樂呀。

可忽然天就昏暗低沉了起來,一直低,一直低。低到她直不起身來,隻彎著腰覺得喘不上氣來。

一下子驚醒了,天色竟已經暗了。丫鬟不知道何時給她披上了薄毯,原來竟是靠在榻上睡著了。

揉揉眼,點了燈,望著那焰火,回憶著夢中模糊了的風景,出神。

陸睿從雙花水榭回到琉光院,便看到她倚在榻上怔怔的模樣。

燭光中,她眉眼模糊得如遠山,嘴角沒有笑。

陸睿頓了頓,走過去坐在了她旁邊:“今天洪大夫來了?”

洪大夫來過,看來全家都知道了。

溫蕙“嗯”了一聲。

陸睿問:“洪大夫怎麼說?”

溫蕙道:“跟以前一樣。”

“那就是康健了。”陸睿道,“既康健,就彆亂吃東西。彆學貞貞。”

貞貞表妹也是隻有一個女兒,夫家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求子藥給她吃。

貞貞吃了之後,月事都亂了,血不停。又請了大夫,好好調理了一番,才調理回來。

陸夫人隻又氣又恨:“貞貞回家問過的。是你舅母頂不住,跟她說‘吃吧,萬一有用呢’。”

貞貞這才吃的。

她是虞家女兒,本來在家裡調養得非常好,月事從來不亂不痛。哪知道在夫家折騰這一回,落了個腹痛的毛病。

溫蕙應道:“好。”

陸睿道:“今天父親叫我過去說話。”

其實並不是叫過去說話,是洪大夫走後,陸正叫了陸睿過去,說要給他兩個丫頭。

長輩賜,不敢辭。

獨生子就敢。

陸睿道:“我專心備考呢,父親留著用吧。”

陸正老大不高興:“是你媳婦不願意嗎?”

陸睿挑眉:“我備考,關蕙娘什麼事?”

陸正拍桌子:“休與我兜圈子。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你都二十有四了,還沒有香火。”

這年月,勤快的,三十歲都可以當祖父了。

陸睿三代單傳的獨苗,二十四無子,陸正的著急,似乎很正常。

因沒有兒子的家便是絕戶。他們這一房如此富庶,陸氏族大,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陸睿隻冷笑:“我們家富庶,惹人眼紅,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便是有兒子,有些人便能放下了那些心思了嗎?去年族裡十六嫂怎麼就忽然想不開抱著獨生兒子跳河了?十六兄都去了好幾年了,也沒見十六嫂想殉夫過。”

寡婦和獨子一死,這一房便成了絕戶,田地房產資財,都充了公。

想吃絕戶,便是有兒子也一樣的。

“不在有沒有兒子,而在有沒有倚仗。”陸睿道,“如今來說,我趕緊取得功名,比生兒子重要。這事彆拿來煩我了,亂心。”

甩袖子走了。

陸正被兒子說得啞口無言,很惱火,想找地方傾訴一下,然而妻子那裡是不行的,必然又是另一頓冷嘲熱諷。

妻子自性子左了之後,他竟找不著人說話了。

“今天父親叫我過去說話。”陸睿道,“叫我專心備考,明年春闈,我是必得一擊得中的,現在不能分心。”

真的嗎?

公公叫他過去真的是叫他不要分心,專心讀書的嗎?

溫蕙不信的。

但她伸出手,握住了陸睿的手,對他露出了微笑。

陸睿也微笑,湊過去,用額頭輕輕碰了她的額頭一下。

他若不提,我便不提,她想。

她若不提,我便不提,他想。

落落站在院子裡,望著投在窗戶上兩個人額頭相抵的剪影。

癡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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