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166 章(1 / 2)

權宦心頭朱砂痣 袖側 9681 字 8個月前

第166章

“換個衣服,我們過兩招?”霍決說。

他這話說完,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看到溫蕙的眼睛亮了起來。她那一直都平靜得令人擔憂的情緒,似乎起了微微的波瀾。

“好。”她說,“四哥等我。”

她腳步匆匆地進去了。

可能是怕他等,很快就出來了。換了一身銀藍曳撒,發髻拆了,紮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

許多愛漂亮的少年郎喜歡這麼紮。老古板們看到了不免斥一聲輕浮。

但溫蕙這麼紮起來,看不出她已是婦人。纖腰一束,身姿窈窕挺拔,行動間看得出矯健。

這衣服,實是比大袖、馬麵的女子裝束更適合她。

而且好看,整個人都有了精氣神,明亮起來了似的。

霍決不眨眼地看了一會兒,道:“走。”

兩個人便來到院子裡。

霍決的蟒袍也有禮服樣式的,但他日常穿的通常都是裁作曳撒的。畢竟是武職。

兩人互相抱拳施了禮,拉開了架勢。

霍決抬眸看去,溫蕙的眸子也看過來。

這一刻,她眸子裡精光內斂,看起來的確像溫家的女兒了。

霍決勾了勾手。

溫蕙也不客氣,一記直拳挾著風迎麵呼嘯而來,閃電一般。

霍決頗感意外,因少有女子走剛猛路數的。

但他自己也是剛猛的路子,不躲不閃,硬接了。

拳與掌猛撞,肘與肘硬碰。簷廊下的婢女們看不清,隻聽到砰砰砰砰幾聲悶響。

手底下走完這幾招,溫蕙就知道膂力上討不了好去,腰一折,毫不猶豫地一記旋踢向著霍決頭頸而去。

霍決一個鐵板橋後仰,手撐到地的瞬間勁腰擰動,長腿輪開,便給了溫蕙一記掃堂腿。

但溫蕙的反應極其迅敏,被掃中的瞬間便借著旋踢的慣性一個側空翻躲了過去。

隻是躲過了掃堂腿躲不開硬拳。霍決一記猛拳擊中了溫蕙的肩膀,溫蕙身體尚未落地,完全沒有支點,直接飛了出去,摔落在地上滾動,砰地一聲撞到了正房的房基上才停下。

婢女們驚呆了。

都督……竟然一絲都不留手的嗎?

這可不是安左使劉右使,這是溫姑娘啊。

霍決收拳,負手而立:“站起來!”

溫蕙打個滾,自己站了起來,滾了一身土,扶著肩頭,顯然是被打痛了。

隻一雙眼睛,蘊著精光,還有躍躍欲試。

這樣的眼睛,曾經讓陸嘉言手癢,想入畫。

這樣的眼睛,讓霍決覺得,她真的是月牙兒。

“四哥。”她讚道,“好功夫!”

“我生下來吃這口飯的。”霍決道,“隻是你,怎麼走剛猛的路子?”

溫蕙揉著肩膀道:“我力氣比尋常男人都大的。”

“那也隻是尋常男人。”霍決道,“遇到真正的練家子,到底是吃虧的。你怎麼不明白。”

“明白的。隻是……”溫蕙無奈一笑,“我練武,沒有用啊。”

霍決一怔。

“我也就是練而已,根本,就沒有能用上的時候。”溫蕙道,“所以,走什麼路子都是一樣的。我都練的。習慣了,上來就用上了。”

霍決明白了。

溫蕙不靠這個吃飯的。她作為陸家少夫人,練功夫也隻是健體強身罷了。實沒有任何能用的地方。

剛才試下來,已經探出她的深淺。這些年養尊處優的後宅婦人生活,竟能有這樣的身手,可知她是真的一日都沒有放下,一直在用著苦功。

果真是月牙兒。

嶽母信中說的那個,有根骨,有天賦,能吃得下苦的月牙兒。

霍決心裡,有一些縹緲的東西,漸漸落到了實地上。

他問:“在家裡都是自己一個人練嗎?”

“是。”溫蕙拍了拍身上的土,“原本我的陪房裡有兩個小子可以陪我練練。後來他們倆都長大了,不能進內院,我不能去外院,就隻能自己練了。”

“以後我陪你練。”霍決過去蹲下去幫她撣衣擺上的土,“家裡有個校場,那邊什麼都有,你沒事過去看看。跟軍堡裡也差不多。”

溫蕙意外:“家裡還有校場?”

“在西北角。”霍決道,“可以跑馬,射箭。”

在家裡就可以騎馬嗎?還能射箭。

溫蕙道:“好。”

她回答得平靜,但霍決蹲在地上仰頭看她,看到她眸子裡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東西閃過。

是期待。

雖然很微弱,一閃而過,但,對以後有期待就好。

總勝於,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叫他睡覺也睡不踏實。

霍決見過各種各樣不同的人,他的內心裡其實實是怕溫蕙會是那種女子——奉獻了自己的一切,儘力安排好能安排的,然後……自我了結。

她本來離開陸家,就是打算跟這個“幕後之人”同歸於儘的。

溫蕙的院子他派了得力的番子守著,便是怕萬一有事,婢女們應對不了。

那日聽到溫蕙說言而有信,好好過日子,踏實了很多。但死水一潭在他看來算不上好好過日子。

他將她強留在身邊,不是為了讓她心哀若死的。

霍決站起來,牽了溫蕙的手,往屋裡走。

溫蕙走上台階,左右看看低頭躬身的婢女們。

霍決問:“怎麼了?”

“沒事。”溫蕙低頭,自言自語般地呢喃了一句,“真安靜啊。”

霍府的婢女肯定是不懂得功夫的,看她們日常走路下盤輕重就能看得出來。

但是她們站在簷廊下看她和霍決切磋,沒有人拍巴掌、喝彩、嬉笑。每個人都嚴肅,緊繃,聽候使喚。

她每日早晚在院子裡練拳的時候,她們也是這樣的。

在霍府,練功是一件很正經的事,溫蕙想,不是什麼異類的、熱鬨的雜耍。

霍決牽著她手進屋,給她講府裡的事。

“日常住在府裡的,除了你我、小安之外,康順也常會留宿,他在這裡有自己的院子。”他道,“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府後麵住了一些親兵,日常他們會在家裡的校場訓練。”

“咱們習武之人,不必那麼講究。這府裡隻有你一個女主人,你去了,他們便知道你是誰,不會冒犯你。”

溫蕙懷念道:“從前軍堡裡,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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