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決嘿然道:“他若隻是個平庸書生,蕙娘何至愛他若此。”
小安嘖了聲。
霍決道:“我去趟西山,明日回。你看家。”
以前說出門就出門了,何須交待什麼看家不看家的。現在可不得了,出個門居然還要特意交待一聲。
還不是因為家裡有記掛的人。
小安在後麵喊:“你去西山乾嘛去啊?”
霍決隻丟給他一句:“少管。”
小安叉腰。
居然讓他少管?那不用說了,肯定跟嫂嫂有關係。
否則哪有什麼他不該管的事。
隻奇怪,西山大營,乃是京軍三大營的駐地。霍決去那裡能做什麼與溫蕙相關的事。
京軍三大營駐紮在西山,除了軍營,這裡還有匠器營,專事打造、修補兵器、盔甲。
聞聽霍決到來,匠器營的管事忙迎出來。
一行錦衣番子開道,分列開來,中間大步行來一人,黑底金線的蟒袍,繡春刀橫挎腰間,正是監察院都督霍決。
管事上前行禮:“見過都督。”
霍決問:“怎麼樣了?”
管事道:“火候差不多了,就差祭爐了。”
霍決道:“去看看。”
管事引著霍決入營,一路有許多工棚,“叮咣叮咣”的擊打聲不斷。打鐵的爐子不熄,營地的溫度比外麵熱上許多。
到了一處棚中,管事指著爐槽:“都督請看。”
匠人們紛紛讓開,霍決上前。
那爐槽乃是燒製長兵器的,一根通體泛著紅光的長物浸在火中,稍微靠近,便熱氣燎人。
霍決凝目看了一會兒,問:“什時候是吉時?”
管事道:“明日卯時三刻。”
差不多是太陽升起的時刻。
霍決便是為著這個來的。他道:“祭爐,我來。”
管事吃驚,猶豫:“這,都督萬金之軀……”
霍決道:“無事。”
管事便不再勸,叉手遵命。
霍決當晚便宿在西山。
睡到半夜,身邊人喚醒了他。
他穿上衣服推門而出,天還黑著。
到了匠器營的工棚裡,熱火朝天,健壯的工匠們拎著火鉗、大錘,赤著上身,露出被爐火燎烤得油亮的皮膚肌肉。
管事使人搬來了長凳,霍決坐下,看他們將那根長物從爐槽裡夾出來,放在鍛造台上捶打。
叮咣叮咣,富有韻律,火星四濺。
又放置回爐槽中,複又取出錘煉,如是三次,天已經亮了。管事看了看漏刻,抬頭:“都督。”
霍決站起來,將上衣褪下,袖子係在腰間,如工匠一般赤/裸著上身。
匠人們都知道他是閹人。
可火光中,他的身體肌肉塊塊分明,肩背是一條斜斜的弧線,收於一握勁腰。
剛勁,有力。
這樣的……竟是閹人。
眾人心中無不浮現出同一個想法。
可惜了。
霍決拔出了刀,走到爐前。
壯實的漢子用力拉動風箱,爐中火焰吞吐,那長物被燒得通紅泛光。
霍決站在爐前,熱浪烤得皮膚疼。
這時,管事道:“都督,現在!”
霍決握著刀踏上一步,轉過身來。
繡春刀挽了個刀花,在火光中劃出一團光。
有一瞬,霍決握刀的手像是負在腰後。下一瞬,刀鋒劃過結實遒勁的肌背,刀尖指向了地麵。血順著刀鋒滑落到地上。
而後背迸射出的鮮血,濺射進了爐槽中,激起了一陣白煙。
工匠們呼喝聲四起。
“成了!”
“成了!”
“起爐!”
長長的兵器再次被從爐槽中取出,置於鍛造台上。
四名壯實工匠輪流揮動鐵錘。
叮咣叮咣。
這韻律有美感。
霍決提刀站在那裡,有番子給他後背上藥。
他看著鐵錘下,那長兵漸漸露出真容。
“淬水!”
一聲斷喝後,長兵進了水槽,嗤嗤地冒起大量白煙,紅光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
嘩啦啦出水,再置於鍛造台上,長兵露出了真貌。
霍決走過去凝視它。
“都督,”匠人們彙報,“還需細細打磨。”
但,雖然現在還是未完成的狀態,那長長杆子,已經泛著銀子般的光澤,因火淬和水淬產生了自然的紋理,看起來像梅花。
尖尖的頭,雖還未開鋒,已有冰冷嗜血之感。
看得出來,待細細打磨完,定是一杆寶槍。
她一定會高興的。
她最喜歡傳說中的亮銀梅花槍了。
霍決嘴角不由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