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 198 章(1 / 2)

權宦心頭朱砂痣 袖側 11202 字 7個月前

第198章

溫蕙緊緊閉著嘴巴, 一句話都沒有辯駁。

因為辯,是以道理說服對方。而她不肯去死的一切理由,都是無法說服溫柏的。

因為對溫柏來說, 全都是貪生怕死的借口。一個女子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該做的正確的事,就是以死殉節。

溫蕙去死, 然後溫柏哪怕賠上性命再去替她複仇——對溫柏來說, 這才是對的事。

溫蕙全都懂。

再這麼下去, 溫蕙怕不是要被她哥當場逼死了?

小安斜上前一步,插在兩人中間,擋在了溫蕙身前, 皮笑肉不笑地說:“舅爺, 當時的事有很多身不由己, 總算最難的時候也過去了。如今我哥哥嫂嫂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你這動不動讓人去死的, 何必呢。眼前,還是青州的事著急,咱們先把青州的事解決了再……”

“不必了。”溫柏道,“就當我今天沒來過。溫家的事,不勞煩霍都督操心了。”

他看了看溫蕙,咬牙道:“你如今是三品誥命,蟒袍加身, 我是管不了你了。隻你記著, 叫人認出來你,宣揚出去, 陸家的璠璠, 咱家的芫娘、苓娘, 都彆想有好名聲了。”

“你當娘、當姑姑的,好自為之!”

“以後,你是霍氏夫人。我們溫家的女兒,已經死在了開封,葬在了餘杭。”

溫柏說完,拄著棍子轉身就走。

小安隻覺得額角青筋突突地跳。

真的很久沒人敢給他氣受了。他雖然在溫柏麵前自認是個弟弟,但他終究是監察院人鬼避忌的監察左使念安。

他氣得狠吸了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蹭蹭走到門口,喝道:“給我攔住他!”

黑色錦衣的番子們立刻從院門外湧進來,將溫柏堵在了院子裡,手都按在刀柄上。

他們當然不知道溫柏是什麼人,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總之隻要安左使一句話,讓他們殺便殺。

這些都是手上染過血的人,手一握住刀柄,殺氣自然而然地就外放。

溫柏嘴唇緊抿,將棍子交到左手裡,右手握住腰後刀鞘,拇指一推護手。

“哢噠”一聲,刀身出鞘半寸。

溫柏也握住了刀柄。

他是手下領著百十號兵丁的武將,少年時便跟著剿過山匪。

身上也有殺氣。

兩方對峙著。

小安正要說話,一隻手從後麵按住了他的肩膀。

溫蕙低聲說:“三叔……讓他走。”

小安磨磨牙,喝道:“放他走!”

番子們潮水般分開,讓出了院門。

溫柏把刀摁回鞘中,棍子換了個手,大步向外走。

他努力想走得平穩些。隻他腿傷沒好,雖硬撐著,還是看得出來微跛。

溫蕙看著那個背影,視野模糊起來。

她記事的時候,他已經是個壯實少年。成天帶著小妹妹,牽著抱著背著馱著。

闖禍了都是他給收拾。

嘴上發狠說要揍她的時候,落下來的巴掌都像撓癢癢。

嫁給陸嘉言的時候,他送的親,他背她上的花轎。

他是長男,出生的時候,家裡條件還沒後來那麼好。他是實實在在跟著爹娘受過窮的。

作為長子,爹娘對他的期望和要求,跟二哥三哥都是不一樣的。

他跟彆的哥哥從來都不一樣。

他是長兄啊。從小就知道要看顧弟弟妹妹。

他叫她去死,溫蕙並不怨恨他。

因她知道,倘若她不是苟活著,而是真的被陸正害死了,他一定會拚卻性命也要給她報這個仇的。

其實,那些講遊俠兒的話本裡就是這麼寫的。在大俠的眼裡,性命和金錢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總有一些東西更重要。

隻從前,溫蕙讀的時候,總是將自己代入成大俠。她那時候哪想得到,原來她是話本裡那些為大俠所不齒的懦弱配角。

那些配角都是用來反襯大俠和烈女的。

一諾千金、慷慨赴義的大俠,和剛烈的貞潔女子,才是世道所稱頌的。

溫柏的身影已經消失了。番子們也退了出去。

院子裡安靜起來。

隻有小安還站在門口生氣瞪眼。

“三叔。”溫蕙道,“青州那邊的事,拜托你了。”

“我知道。”小安說,“我這就親自過去。一點小事而已,好解決。”

“隻……”他道,“嫂嫂必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他目光炯炯,盯著溫蕙。

溫蕙道:“你說。”

小安道:“我這辛苦為溫家奔波,回來,必須看到嫂嫂全須全尾的。但凡我回來,嫂嫂有個什麼萬一,什麼青州溫家餘杭陸家,都關我屁事,我摁死他們!”

他笑得妖嬈:“嫂嫂,你覺得我做不做得到?”

溫蕙道:“你當然能做到,你跟四哥一樣,都不是好人。”

小安笑得歡暢起來:“嫂嫂知道我們。”

溫蕙微微一笑。

她臉上還有淚痕,卻笑得平靜。

“我不會自儘的。”她道,“你不用擔心。”

“當然!”小安道,“活著不好嗎?”

溫蕙道:“有時候也挺不好的,隻是又不甘心死。”

小安呸道:“世上比你活得糟糕萬倍的人多的是,都使勁活著呢。”

“是啊,光是想到這一點,”溫蕙道,“都不甘心隨隨便便去死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小安道,“你既答應了我,那我便去了。”

“多謝三叔了。”溫蕙屈膝給他行禮,“我哥哥脾氣不好,我替他給三叔賠罪。”

小安也不避,氣呼呼地受了這一禮:“我跟你說,整個大周,敢給我這種臉色看的人,真的不多了。”

“是呢,都是我不好,讓三叔受委屈了。”溫蕙道。

小安享受了會兒,道:“那行,我這就帶人追舅爺去。”

溫蕙道:“他的腿……”

這真是,有血緣就是不一樣。那哥哥叫妹妹去死,妹妹還惦記著哥哥的腿傷。

小安十分嫉妒,哼了一聲,道:“我曉得。嫂嫂我跟你說,你彆看我打不過你,但外麵的事,交給我你就放心。”

其實小安年紀比溫蕙稍大的。

溫蕙對這弟弟,溫柔一笑。

小安先去給霍決寫了封信,放了信鴿,然後帶人出城追溫柏去了。

溫柏隻有一輛黑油小車,還是楊家借給他的。小安比他晚出發半個時辰,但很快就追上了。

小安原不想驚動他,以免半路發生齟齬。他生怕自己火氣上來,半路把溫柏給剁吧了喂狗,到時候跟溫蕙不好交代。

哪知道溫柏的車從官道的第一個岔路口走的方向就不對。

小安還以為他走錯路了,還想著讓他再多走點冤枉路好嘲笑他。

等第二個岔路口溫柏的車依然選擇了向南走,小安明白過味來了。

他道:“給我截住他。”

番子們夾馬,呼嘯著追上去。

黑油小車被從後方突然出現的錦衣番子們包圍,一柄柄手/弩對準了他們,弩頭閃著冰冷的光澤。

車夫嚇得鑽到了車轅下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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