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決道:“因為我說的是大實話。”
溫蕙抱著霍決的頭,聽了這大實話,隻覺得有些從前想不明白的事,好像想明白了。
“隻大實話說的人不多。大家都是聽著這些教化人的話長大的,所以男人、女人都信了。大哥便是這樣的人,他看不明白,他相信這些都是該守的規矩,是不能不遵守的。”霍決道,“可實際上,你若站在足夠高的位置才會知道,地位越高的人,越是不守規矩。規矩是他們用來管束彆人,方便自己的。”
溫蕙歎道:“就算你說的是實話,世間的人還是活在規矩裡。”
陸夫人、璠璠、溫柏,通通都是。每個人隻能按照世間的規矩行事,做世間人都覺得是“對”的事。
“我管彆人作什麼。”霍決道,“我隻要你明白就行。你要活得明白,彆被這些規矩框傻了。”
溫蕙“嗯”了一聲。
霍決單手抱著溫蕙回到了房裡,關上了門。
小安出發的時候給霍決傳了信,到了青州才一天,收到了霍決信鴿送來的回信。
“跟我想的一樣。”小安收了信,撇嘴,“真是的,這點事,還要讓我念安出馬。”
一個千戶和一百戶之間的事,勞動監察左使念安親自出手,實在是殺雞用牛刀了。
馮千戶黑料多多,旁的不說,光是強占民女的事,就好幾起。小安一拿下他,四裡八鄉的聽說了,跑來哭著伸冤要給女兒報仇的就好幾家。
小安大樂,充了回青天大老爺。
鄉親們都說,沒見過這麼俊的青天大老爺。
“娘咧!”楊百戶對女婿說,“你認識監察院的念安!”
女婿竟不是吹牛,竟真的認識大人物。
溫柏被送到楊家養傷,繃著臉道:“不認識。”
楊百戶斜著眼道:“你可就我這麼一個丈人,彆吃獨食。”
溫柏道:“真不認識。爹你彆想著沾光,監察院是什麼地方,能讓人占便宜的嗎?”
楊百戶想想也是,縮縮脖子。隻還好奇溫柏怎麼能搬來監察院的念安,追著問。
溫柏隻不說,再逼就倒床上裝死。
這傻女婿。
楊百戶氣哼哼。
小安辦事雷厲風行,嘁哩喀喳的就把事情辦了。
溫鬆和虎哥都從牢裡放出來,一家人團員了。
溫鬆見了溫柏,問:“咱什麼時候去殺陸老狗給月牙兒報仇?”
溫柏隻是沉默,神情晦澀。
溫鬆詫異:“哥?”
溫柏打發了虎哥,隻留了溫鬆和楊氏,告訴了他們真相。
“竟還活著……”溫鬆第一反應和溫柏一樣,情不自禁先落了淚。
楊氏臉沉著,抿了抿唇,咬牙道:“這事捂住!”
兄弟倆都看向她。
楊氏道:“家裡還有芫娘、苓娘以後要說嫁呢!叫人知道了,正經要臉麵的人家不會來娶,上趕著來求娶的都是想沾霍四郎的光的,你們敢嫁?”
兄弟倆都沉默了。
溫家的長媳楊氏拍板:“這個事,就到此為止了。咱家的妹妹,已經葬在了餘杭。以後陸家不來往了。咱先過好自己的日子。”
青州的事情嘁哩喀喳解決了,小安已經從馮千戶那裡審出來,給陸正和他當中間人的是青州府的鄭知府。
霍決的指示是解決這事但不擴大化,儘量低調。
話雖這麼說,但俗話說賊不走空,不是,俗話說監察院不能白乾活。小安決定去和青州府的鄭知府做一次親密友好的會晤,談談這趟出來的差旅費問題。
臨走前他去見了溫柏:“我要走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我嫂嫂的?”
溫柏沉默了很久,道:“你跟她說……”
他又說不下去。
當時的激憤下去了之後,如今也沒那麼強烈地想讓妹妹去死了。
可溫家女兒嫁給了閹人,又實在是個羞恥的事。
現實與理念撕扯著人,糾結得難受。
尤其是,他最想做的事其實是殺陸正。隻當時被小安捆了沒做成,現在楊氏也是堅決不許他去殺了。
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他一個大男人都如此,想想月牙兒,她當時……
溫柏最終什麼話也沒有給溫蕙。
小安回京的時候已經是九月中旬。
康順還沒回來,還在河南府掃尾,但周王案基本塵埃落定。
周王一係的爵位都擼了,嫡係都問了斬。
從周王府起出來的金銀震驚了皇帝。
周王這個爵位是從太/祖皇帝時便分封了的。這周王府幾和大周同歲,一直盤踞在河南吸血,積累了二百餘年的財富,儘數落入了皇帝的私庫。
後世戲稱,周王倒,淳寧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