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決聞言,便知道這兩個月牛貴必是通過飛鴿傳書試探過徐世隆,發現了問題,佐證他所言不虛。
他叉手躬身:“敢不從命!”
這一世,霍決引著牛貴,抽調京軍營的精銳直撲陝西。
此時潞王尚未準備周全,更萬萬料不到,明明已經買通了徐世隆,遠在京城的牛貴還是得知了消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擒賊先擒王,牛貴、霍決重在一個“快”字,一入陝西,閃電一般出手,先控製了潞王,再奪了陝西都指揮使的兵權,控製住了霍決提供的關鍵人物。
似這等謀反之事,真正參與的人都在上層。莫說普通士兵,便是中下層將領,往往都對真相一無所知。都是在被蒙蔽地情況下被命令著上陣。及至仗打起來,殺了人見了血,察覺不對的時候也已經晚了。因謀反大罪,沒有回頭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但這一世,一切都被霍決和牛貴扼殺在搖籃裡。
牛貴這一次因在事發之前便將事情掌控在了手心裡,並未牽連中下層將領和官員。他在山西盤桓了兩個月,封府、抄家、抓人。將陝西官場上層徹底梳理了一遍。
他將潞王一脈宗室和真正與潞王勾結的官員押解回了京城,霍決辭彆了家人,再次跟著他回了京城。
景順帝一心求長生,最很誘人覬覦他的帝位。他生了幾十個兒子,也根本不在乎任何一個兒子。潞王被賜了鴆酒,死於京城大牢。餘人或淩遲,或斬首。
景順四十四年震動大周的潞王案,明麵上來看,監察院辦得極其漂亮,景順帝非常滿意。
隻有牛貴心裡明白,他這一次差點馬失前蹄。
他將霍決喚到了麵前。
這幾個月,霍決跟在他身邊,他發現自己極喜歡這個少年。霍決的身上有著說不出來的熟悉味道,遇事的應對、行動的邏輯,全都合乎牛貴辦事的風格。
這仿佛是一個少年的自己。
“你的名字不能出現在陛下麵前。”牛貴道,“但你的功勞不能抹殺。說說看,你想要什麼獎賞?留在京城也可以。”
最後這一句的意思,霍決完全明白。牛貴是在表示有意將他留在身邊栽培。
但上一世霍決就已經做到了監察院都督,這個位子還是他親手從牛貴手上搶來的。
更不要說,這一世他未曾受過宮刑,是個正常的男人,若留在監察院也注定做不到最高的那個位子——監察院的都督從來都隻由宦官擔任,皇帝最信任的人,從來既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將,而是淨了身,不為常人所容的宦官。
上一世,霍決的成就又何止是監察院都督。他後來和她靖平東海,揚帆南下,遠征南洋諸國,將大周龍旗插遍,開拓了數塊飛地。
開疆拓土,史書上有他一筆。
而她,也將“冷四娘”這個名字印在了史書上。
他們十指相扣,並立船頭迎浪而笑,這一生有彼此相知相伴,在人世間沒有白來一遭。
那一世他活得轟轟烈烈,值了。
但上蒼既然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霍決還是想嘗試另外一種人生。
他恭敬叉手,道:“小子不敢居功。承蒙都督厚愛,小子的確有想要的。”
牛貴挑眉看他。
霍決抬頭:“我乃是軍戶之子,夢想封狼居胥。隻遺憾身在內域,沒有機會。”
“求都督給個出身。”他說出了規劃好的未來,“小子……想去北疆跟著趙王打胡虜。”
霍決的訴求出乎牛貴的意料,但他略一沉吟就同意了。
“也好。”他笑道,“你這樣的孩子,原該去那種天高地闊的地方。”
“讓我也看看,你去了那裡,能變成什麼樣子。”
景順四十五年春,青州的溫家又收到了未來女婿霍決的信。
溫夫人將女兒喚來,笑著將信給她:“拿回去看,我們沒偷看。”
月牙兒這一年尚未滿十歲,臉上還帶著嬰兒肥,搶過信來嘟囔:“本就是給我的,你們憑什麼看。”
她等連毅哥哥的信好久了,去年他來了封信,說他要去京城辦事,可能有半年一年的書信不便,叫她不要擔心。而後果然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書信,叫她等得好著急。
雖然家裡人經常取笑,但其實連毅哥哥的信裡從來都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內容。月牙兒搶過了信,迫不及待地就拆開看了。
忽地,她“噫”了一聲。
溫夫人湊過來:“怎麼了?”
月牙兒詫異道:“連毅哥哥說,他得了個機會,升作了什麼昭信校尉……”
她還沒說完,溫夫人已經又驚又喜:“什麼?升作了校尉?”
那可是六品武官,和溫緯齊平了。
霍家兒子多,到霍四郎這裡,原想著他爹給他弄個小旗當便到頭了。萬沒想到,這孩子竟這般出息。
溫夫人一把將信搶過來:“我看看,怎麼回事?彆是誆你玩的……什麼?他怎麼去了北疆?”
看到後麵,溫夫人色變。
霍四郎言辭嚴肅,顯然不是逗月牙兒玩的。他是真的升了校尉,但從衛軍調去了邊軍,去了北疆打胡虜。
“這是怎麼地?”溫夫人憂慮道,“怎麼就去了北疆?”
內地無戰事,頂多剿個匪,可去了邊疆,那可是實打實要跟胡虜乾仗的。雖一樣是軍戶,可危險度直線上升。
“還給我,還給我!”月牙兒小小年紀,哪懂得輕重,把信搶了回來,還道,“去北疆就可以打胡虜啊,連毅哥哥說他要立戰功當個將軍呢!”
她笑嘻嘻的,真的還隻是個孩子。
溫夫人愁,去找丈夫嘀咕這個事去了。
月牙兒卻展開信紙重新看。
連毅哥哥把事情說得很清楚明白啊,他就是要去殺胡虜立戰功,他說將來他當了將軍,她就是將軍夫人了。
他在信末叫她不要擔心他。
【好好練功,慢慢長大。】
【等四哥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