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爸媽過來,勸她改嫁。
他們還說帶著個女孩兒嫁過去也沒什麼,可是肚子裡這個絕對不能留。
這一次他們光明正大的把墮胎藥放在桌子上。
溫老太太當時隻覺得渾身發冷,他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過的,隻是一怒之下把墮胎要狠狠地砸在地上。
她把他爸媽趕了出去。
沒多久,她大哥過上門興師問罪。
她眼神冰冷地說:“你們想弄死我,要這個家業也可以。不用一個兩個的過來逼我,想要什麼直接拿就是。”
她大哥到底是要臉的沒有動,但是她大嫂子家裡前前後後都找了個遍。
最後什麼東西都沒找到。
她大嫂不甘心,就把喂豬的那個槽子給搬走了。
倒不是他大嫂不想辦喂馬的那個槽子。
而是那個太大了,她隻能把豬槽搬走。
鬨饑荒的時候,她正好生孩子。
她媽跟他大嫂厚著臉皮又過來了。一把手沒幫,一口吃的也沒給做。拿了二十個雞蛋過來,當天就煮了十個,她們倆吃了八個。
她一露出想要讓家裡幫一下她的意思,她嫂子就掐了她媽一下。
他媽就說:“上次你把我們老兩口子趕出去,我和你爸也沒跟你一般見識,可是你跟你哥說要跟我們斷絕關係,這就是你的不對。今天我過來看看你也是全了咱們母女之間的情分。以後啊,你的路你想怎麼走就怎麼走。我和你爸就不管了,免得你老埋怨我們,好像我們給你虧吃了似的。”
“你這麼有囊有氣,以後沒事兒就彆回家了,我們家裡有事兒也不會找你。等我和你爸死的時候,你哥要是給你信,你想來就來,不想來我們也不強求。”
“如果你打算改嫁,就回家裡來說一聲。我們還當有你這個閨女。要是你不回來,那以後我們就當沒有你這個閨女了。”
溫老太太當時沒難過。
這一切仿佛是意料之中的。
溫老太太簡簡單單的把當年發生的事兒跟弟弟說了一遍。
想到爸媽那麼多年都沒有問弟弟一句,也知道弟弟心裡邊兒有多傷心。
“你是怎麼知道爸媽還活著的?”
徐致遠麵無表情地說:“不是我一直知道他們還活著,而是我始終都知道他們還活著。”
溫老太太知道他們還活著,算算年紀多少有些驚訝:“我還以為老大沒有給我信兒呢。原來人還在。”
“他們能活著就好。反正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了。不過你要是想回家,就回家去看看。”她是絕對不會再回去的。
倒不是說她不想跟家裡低個頭。
向自己的父母低個頭也不丟人。
溫老太太實在不想跟他回家裡的人產生半點兒牽扯。
她主要是不想讓兒子孫子和孫女,直到當年的事,更不想讓他們被極品親戚纏上。
徐致遠說:“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在他們嘴裡聽到一句關於我的話。甚至都快忘了他們還有另外一個兒子。我關注他們也不是因為我想回家。而是為人子,總要在父母死的時候去上一炷香。”
如今他知道家裡人那樣對姐姐,就更不想跟家裡人聯係了。
他最恨彆人拿著為你好的牌子去做傷害人的事情。
溫老太太是不會勸弟弟一句的。
姐弟倆說話間已經走進了自家院子裡。
徐致遠看著陌生又熟悉的院子:“小的時候我還在這裡住上幾天。當時你們家老太太特彆的凶,倒不是人凶,而是長得凶。我過來之後連屋都不敢出去,就是擔心遇見老太太。誰知道那老太太偷偷摸摸的給我塞了兩個雞蛋。晚上吃飯的時候還特意做了肉。”
說到這裡,徐致遠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還記得這院子裡有一顆大大的海棠樹。海棠樹上結滿了海棠果,老太太就跟我說,小子,你會爬樹嗎?你上去把海棠果都摘下來。”
溫老太太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兒,饒有興致的看著弟弟。就連其他人也湊過來聽。
“當時我就想呀,原來還有這種好事兒嗎?就算是不會爬樹,也要會爬樹才行。”
“我笨笨丫的,爬了半天才爬上去。摘了不少海棠果。可是海棠果樹真的大。那樹枝長得比房子還高,很多果子站在房上才能夠的見。而另一邊的海棠果是一個都吃不到了。”
徐致遠當時一想到自己沒辦法,把所有的海棠果都摘下來,起在樹上嗚嗚的哭。
老太太在下邊兒又凶,又著急的罵他:“你這小子哭什麼呀?這些果子都已經夠了,我又沒讓你把整個樹上的果子都摘下來。你趕緊給我下來!”
十歲的徐致遠:“……”
反正當時在這個院子裡邊兒,有很多很美好的事兒。
那也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就算是到了外麵,不管發生什麼困難,遇見什麼挫折,隻要想到這段日子,他就渾身充滿了鬥誌。
他要把姐姐和外甥女兒都接走。
當然還有那個有點兒凶的老太太。
一陣小涼風吹過來,樹葉嘩啦嘩啦的。
溫渡在旁邊說:“海棠果樹不行了,整個樹都招了蟲子。中間的那個樹洞都快空了。後來就把這個樹給放了。但是院子裡這棵酸梨樹,結的酸梨卻一年比一年好吃。”
“小時候啊,這兩個孩子可沒少吃這酸梨。”溫老太太想到孫子被酸的五官都皺在一起的模樣,就忍不住笑。
徐致遠也忍不住笑起來。
老院子被人打掃的乾乾淨淨。
裡麵還是按照溫渡要求的重新施工,當時孟良親自帶人過來弄得。
徐致遠進去之後發現這屋裡的變化非常大。
溫老太太也是第一次過來。
“這都是小渡弄的。弄好之後我也是第一次過來。”溫老太太發現這院子弄得還真的挺好的,處處都符合她的心意。
而且這個地方還是她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這裡麵有屬於她年輕時候的所有回憶。
她都有點兒不想回去了。
徐致遠也喜歡這裡。
溫老太太說:“你要是喜歡這裡,咱們就在這兒多住一段時間。你要是有什麼急事可以直接回城裡,反正開車過去也挺方便的。都用不上一個小時。”
溫渡知道,溫老太太想住在這邊,也沒想攔著。
他甚至還主動說:“九爺,你跟我奶奶就在這邊住一段時間。有什麼事兒就往家裡打電話。缺什麼東西要往家裡打電話。”
反正後市這裡也是市中心。
不少人都在這邊建彆墅。
依山傍水的,是個環境非常不錯的地方。
徐致遠本身就不想走,被他們這麼一勸,立刻點頭答應下來。
溫老太太回來了,村裡邊兒很多老太太都過來看他。
溫韶鈺就跟個花孔雀似的,早早就出去了。
他想著自己如今是電影明星。
不能跟過去一樣,挨家挨戶的去串門。
他需要堅持,隻需要到外麵走一圈兒就行了。這樣彆人看到他肯定會特彆激動。
溫韶鈺剛走出胡同,看到馬路上走過來一個人,立刻停止腰板,往旁邊看,裝作自己隻是出來散步的樣子。
結果那人從自己麵前經過的時候,隻是快速的掃了他一眼,就繼續往前走。
這人怎麼回事兒?竟然不認識他?
溫韶鈺這還在皺眉,卻見那個人又退了回來。
“溫韶鈺?”
溫韶鈺特彆激動,但很矜持地一點點頭:“是我。”
那人像是看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喜,他走過來拍了拍溫韶鈺的肩膀說:“你兒子是不是回來了?正好我有點事兒去找你兒子。”
溫韶鈺:“???”
啥玩意兒?他這麼大一個電影明星站在這裡竟然不找他,而是找他兒子?
還有沒有天理了?
不是說現在電影明星很火,走到哪裡都有人認識嗎?
溫韶鈺一點都不高興,但還是跟人家說:“我兒子在家呢,你有什麼事兒就直接過去家裡找他吧。”
“謝謝你啊。”
男人說完又拍了拍溫韶鈺的肩膀就走了。
溫韶鈺鬱悶的不行,覺得那人沒眼光。
不是說村兒裡邊的人現在很有錢,不少人家裡邊兒都有黑白電視嗎?
電視裡播放那個最流行的電視劇就是他拍的。
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認出來?
溫韶鈺原本隻打算在路上繞繞,看看有沒有人認識自己。
現在他決定改變一下路線,到人家去看看。
溫韶鈺也沒去彆人家,就是去了他大堂哥家。
溫韶鈺一進去,就看到他大堂哥家所有人都坐在電視前看電視。
電視劇一般下午開始播。
1:30開始。
這會兒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他的臉,溫韶鈺心說這真的就是想什麼來什麼。
“咳咳。”
他故意清了清喉嚨。
他大堂哥家的人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他一眼,特彆敷衍的打招呼,說:“韶鈺回來了呀?趕緊看電視。這個電視可真好看。”
“韶鈺,沒想到電視裡這個人長得跟你挺像的。”
溫韶鈺:“有沒有可能這個人就是我?”
大堂哥回頭看了一眼他,然後又看了一眼好笑地說:“你可拉倒吧。人家電視上這個人多瀟灑。長相格外英俊,一看就是個大俠。跟你的樣子完全不搭,人家比你好看多了。”
溫韶鈺:“……”
算了。
他不跟這些沒眼色的人說話,真是憋氣。
溫韶鈺繞了一整圈兒,最後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回到院子裡,他看到閨女正在做題,蹲在閨女麵前問道:“閨女啊,這些題你會做嗎?”
溫縈抬頭看她爸:“爸爸,這些題你會做嗎?”
“我當然會做,我就是考考你。”溫韶鈺絕不承認自己連題目都看不懂。
溫縈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認認真真的把上麵的題都寫好之讓溫韶鈺看。
“爸爸,你看我寫的對嗎?”
麵對女兒旺盛的求知欲,溫韶鈺直接站起身找了個借口說:“爸爸再進去看一下,這一次流水席要準備的東西特彆多。你哥忙前忙後,肯定忙不過來,我得過去盯著。你這道題要是不會的話讓你哥幫你解。他忙了這麼長時間該累了,我過去替他,讓他過來給你看看。”
溫縈滿眼信任的點點頭:“好的,爸爸,你快點去忙吧。”
溫韶鈺進屋之後就看到兒子坐在椅子上麵前站了好幾個年輕的男人。
溫韶鈺知道兒子在忙,沒有打擾他。
等到兒子終於忙完了,溫韶鈺才上前說:“你趕緊去看看你妹妹做的那個題對不對?要是不會的話,你就給她重新講一下。”
這個是溫渡熟練的活。
“我出去看看,接下來沒有什麼要準備的了。你先休息一會兒,晚一點兒,飯菜就能做好了。”
溫渡這次專門從城裡帶來的名廚,今天做的這頓飯主要是為了試菜。
既然奶奶要辦一個風風光光,體體麵麵的,那麼酒席絕對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因素。
不管怎麼說,桌上的菜肴除了量大之外還有好吃。
最關鍵是要讓村裡的吃好。
溫韶鈺知道自己不能添亂,於是乖乖的回去睡覺。
溫渡從屋裡出去,看到妹妹坐在樹下寫字。他走過去,在妹妹對麵坐下。
“聽說你有一道題不會?”
溫縈笑著搖搖頭,對上哥哥有些責備的眼神,主動承認錯誤。
“我就是看爸爸精神不好,所以才跟他開了個玩笑。”
溫渡蹙眉:“爸爸心情不好嗎?”
“他進來的時候沒精打采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我擔心問出來會讓他心情更不好,所以才想著逗一逗他。”
溫韶鈺抬手輕輕在她腦門兒上點了一下:“行了,你好好複習功課吧,如果有什麼問題就去找我。我去看看爸爸。”
溫縈像一隻小貓咪似的揮了揮手:“去吧,快去看看爸爸。”
“嗯。”
溫渡知道妹妹沒事兒,又繞了回來,看到他爸爸躺在炕上。
溫渡也躺在他爸爸旁邊。
溫韶鈺好奇的看了一眼兒子:“你怎麼還過來了?”
“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你不是說要幫你妹妹輔導功課嗎?”溫韶鈺還是很看重學習的。
雖然他自己不是特彆喜歡學習。
溫渡沒有拆穿妹妹的小把戲,隻說:“她隻是有一道題不會。我看過之後發現她做對了。”
溫韶鈺心裡邊兒後悔不迭。
原來閨女剛剛那道題做對了呀?早知道自己剛才就不用過來了。
留在那裡裝模作樣的看一番,再跟閨女說你做的對,繼續努力。
瞬間就提升了他身為父親高大的身影。
“妹妹說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所以讓我過來問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溫渡不是不會拐彎抹角,有些時候他跟他爸拐彎抹角,說一些話,他爸可能不太理解。
溫韶鈺:“……”
兒子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沒有心情不好。就是多少有一點鬱悶。你說現在不少人家都有電視了。我今天去你大堂叔家坐坐。原本是打算多待一會兒的。誰知道一進去播放的就是我主演的那個電視劇。而且屏幕上正是我的臉。我擔心他們認出我來,急忙找借口就走了。”
溫韶鈺還歎了一口氣說:“當時他們還說那個人長得跟我有點像。我心說那能不笑嗎?那人就是我呀。為了防止他們把我認出來,我隻好告辭。”
“你說這人呐,成了大電影明星,就是跟過去不一樣了。出個門都不太自由。”
溫渡懂了。
他爸出去顯擺,結果沒人認為他就是那個電影明星。
所以,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