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新的誅魔之戰,近在眼前。
隻是不知道朝山道人選擇留下,是為了事業,還是因為他。
“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宴芳林說。
朝山道人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忽然轉過身來麵向他,宴芳林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黑暗中隱約能看見朝山道人的長長的白發。
“不知道將來是否還有機會與你共榻同眠。”朝山道人說:“如若我死了,青竹峰的掌門之位便是你的。”
如果是古早言情,宴芳林此刻應該捂住朝山道人的嘴:“我不許你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他抿了抿嘴唇,說:“有你在,才有青竹峰。”
他其實想勸勸朝山道人不要那麼拚。
雖然不一定非要做鹹魚,但人生苦短,還是要及時行樂才好。青竹峰雖然是小門派,但好歹也是七十二福地裡頭的一個,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餘,他覺得做這樣一個門派的掌門師尊,如果安於現狀,可以過的比葉清都他們這種大佬還要瀟灑閒逸。
但鹹魚勸說事業型強人不要太拚搏,就跟事業型強人整天強迫鹹魚要奮鬥一樣,做的都是無用功不說,還討人嫌。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
但朝山道人會死麼?
好像大概率是會的,因為原著裡他便死了。
經過木華英一事,他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改變不了。這讓他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電影,一個穿越到過去的人,拚儘全力想改變未來,最終卻發現無論他做什麼,曆史也會變一種方式,循著它本該有的方向繼續發展。
想到這裡,朝山道人剛才的那番話,就突然觸動了他。
因為這真的很像影視劇裡的常見套路,一般說完如果我死了就怎麼樣怎麼樣的人,下一刻便真的死了。
他雖然穿成了朝山道人的道侶,但實際上他和朝山道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這中間的大部分時間還都是在睡覺,到了赤城以後,兩人見麵的機會就更少了,相比較而言,他和鬱青池,洪英等人的相處時間,反而更多一些。
可能是穿越過來的,他對這個世界的人,一直缺乏一種真實的情感。朝山道人像高山白雪,他日日看著,卻離他很遙遠,他會感慨於高山白雪的高潔,美麗,乃至於神聖莊嚴,卻不會對一山白雪真情實感。
他唯一有點真情實感的,反而是木華英和葉衡陽,因為讀的時候,覺得這一對兄弟太悲慘,所以有一分意難平。
除此之外,朝山道人也好,洪英他們也好,鄭長行他們也好,乃至於和他同生共死過的鬱青池,他都帶著一種旁觀者的疏離。
可是每個當下又如此真切,就像此時此刻,他能聽見朝山道人的呼吸,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暖,他的手指微微蜷縮,能觸摸到崇山道人身上柔軟的衣衫。
他感覺有點難過,難過於這種真切和虛幻交織的撕裂感。
於是他就抓住了朝山道人的衣衫,攥在手心裡。
朝山道人卻在這時候朝他靠近,呼吸灼熱,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宴芳林從混沌的情緒裡驚醒過來,朝山道人便往他唇上吻,呼吸也有些粗重。宴芳林躲過去,說:“彆。”
朝山道人按住了他的胳膊,親到他的臉上,灼熱的吻向他的脖子。
宴芳林掙紮起來,兩人的呼吸交錯到一起,朝山道人聞到他衣衫上的香氣,是他為他研製的那味香,他為他取名芳林永繼。
黑暗中,宴芳林說:“我不想這樣,我不愛你。”
朝山道人捉著他兩隻手腕:“可我愛上了你!”
這話說的很急,還很陌生,一點不像朝山道人會有的語氣。說出來以後,朝山道人突然停止了動作,在他上方停著,仿佛這句話沒有震驚到彆人,卻先刺到了自己。
到底是他先引誘了他,還是他反被他引誘了。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情,愛的痛苦,矛盾,撕扯。
宴芳林卻在此刻推開了他,光著腳跳下榻來。
他打開房門便跑了出去,一出去,卻見鬱青池在庭院裡立著,遠處鳳凰花樹下的燈籠照著他一團黑衣,落寞而清瘦。
鬱青池轉頭看過來,宴芳林停在廊下,喘息了兩聲,夜風徐徐吹來,他停了下來,回頭朝房內看,房內一片漆黑,似乎能把他吸進去。
他便走到了鬱青池跟前停住,心下稍定。
“師叔。”鬱青池麵色略有些驚異。
宴芳林“嗯”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
鬱青池朝開著的房門看去,裡頭一團黑,燈早已經滅了,他師父卻並未出來。
他在宴芳林的身上,聞到濃重的檀香味,那是他師父才有的香氣,這香氣本令人心平氣靜,此刻卻火熱滾燙,灼傷了他的心。
“你……怎麼出來了?”他問。
宴芳林說:“出來透透氣。”
風一吹,鳳凰花的香氣拂麵而來,遮掩住了其他香味。宴芳林身上的熱氣散了,他仰起頭,眉頭微微蹙起。
這劇情發展,他有點hold不住啊。
“你怎麼也在這兒,沒去睡。”宴芳林反問。
鬱青池微赧。
他要如何回答他。說他見宴芳林還和朝山道人同眠,心頭酸澀急躁,又懼怕些什麼?
“透透氣。”他說。
兩人各懷心事,立在鳳凰花樹旁,都靜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