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鬱青池從未見他慈愛溫柔的師父如此嚴厲。

他喉頭滑動了一下,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這一聲並不大,聽在朝山道人耳朵裡,卻如轟鳴雷聲,即便是他早就預料到的結果,可真實發生的時候,他依舊震驚無比。

他看著鬱青池,臉上神色降至冰點。

鬱青池臉色微紅,緊抿著薄唇看向朝山道人。

即便宴芳林不是他師父的真道侶,也是他名義上的師叔,他喜歡他,的確是大逆不道,有違人倫,他跟著朝山道人修了這麼多年的君子道,如今卻修魔道,逆人倫,行為心思,完全和君子道背道而馳。他愧對朝山道人對他的撫育教導。

他臉色越來越紅,幾乎不敢再看朝山道人。

“為師相信,這是實話。”

鬱青池愣了一下,又抬起頭來。

朝山道人的臉上卻沒有了之前的冰霜,雖沒有笑容,卻平和了不少,說“不怪你,你宴師叔風姿卓絕,誰喜歡他都不奇怪。”

“師父……”

鬱青池眼眶微紅。

朝山道人說“我與你宴師叔,並非真正的道侶,等明年春天,我便與他解契了。你宴師叔心裡也是有你的,他剛才還同我說,明年青竹峰招新弟子上山的時候,希望你以易容幻形之術,混在新人裡頭,從此改頭換麵,以另一個身份重新回到青竹峰來,如此,你便可以安然在青竹峰長住了。”

鬱青池怔怔看著朝山道人。

“隻是眼下你身上魔氣太重,你所修習的邪術,太過凶險,我有一術,可淨化你身上的魔氣,這樣你將來再以新人身份拜入青竹峰,也不至於被人察覺,隻是此術需要你的配合,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鬱青池正色道“師父事事替我考慮周全,隻要能繼續留在青竹峰,弟子做什麼都願意。”

朝山道人笑道“你如此懇切地想要留在青竹峰,也是為了你宴師叔吧?”

鬱青池臉色通紅,慌忙搖頭“師父……”

他幻想過許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奢望過朝山道人竟如此包容他,非但沒有生氣,還這樣打趣他。

他渾身不自在,一張俊臉紅透。

朝山道人又笑了一聲,道“如此,為師便回去準備,替你淨化你身上魔氣。此事不可告訴任何人,將來你以新身份再拜入我青竹峰,除了你宴師叔和我以外,也不得與任何人相認,包括你大師姐他們,明白麼?”

“弟子明白。”

朝山道人點了一下頭,便轉頭朝外走去,人才剛轉過身,笑容已凝結在唇角。

糾結多日,心中不舍在此刻徹底散去。

若得大道,必有大舍。

鬱青池看著石門合上,自己在石台上坐下。

他還是不敢相信,朝山道人竟如此包容他。

甚至可以說是縱容他。

他修邪道,朝山道人依然救他,他愛慕宴芳林,朝山道人也不加阻止。

他鼻尖微酸,胸中潮湧,隻不知自己該如何才能報答朝山道人這一世對他的恩情。

還有朝山道人剛才跟他說的話。

說宴芳林心裡也有他。

他從前隻覺得宴芳林空有美色,卻是自私任性又寡廉鮮恥之輩,後來發現宴芳林坦蕩磊落,頗有超脫之姿,如今更是愈發有師叔風範,見識豁達,心胸開闊。

若他能繼續留在青竹峰,不必遠離這些他愛的人,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歸宿了。

這是他從沒有奢望過的結局。

朝山道人回去,便從洪英那裡聽說了金雪浪來信的事。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青竹峰依舊被眾人盯著,你若去金庭山也好,在那住上一陣,等過了冬天再回來,事情或許便都塵埃落定了。”他對宴芳林說。

金雪浪幫了他們青竹峰很多忙,也送了許多靈丹妙藥,為了還禮,朝山道人著人開了庫房,尋了許多奇珍異寶來,讓宴芳林去的時候一並帶著。

“你一個人去不大合適,可想好都帶誰去?”

不等宴芳林回答,朝山道人就說“我知道憑借你如今的法力,誰跟著你,都是你的累贅。但是你身為我的道侶,又是眾所周知的孱弱,若孤身一人前往金庭山,也實在不成樣子,且為了防止彆人懷疑,隻能乘車,不能禦劍,來去路上就要幾個月時間。不如讓洪英和子青陪你前往?”

讓洪英陪同他前去,宴芳林並不意外。她妥帖細致,又能禦劍。

他意外的是朝山道人竟然提到了梅子青。

梅子青跟著,那可就真的成了累贅了。

“因他三師兄的事,他整日悶悶不樂,嫌棄這個嫌棄那個,一天能往密室那邊跑三趟,天漸漸涼了,他老在山上坐著於他身體也無益,你帶他去,散散心,免了一場生離死彆。”

朝山道人說到“生離死彆”,眸間便是微微一黯。

宴芳林卻以為他口中的生離死彆,是鬱青池“詐死”這件事。

鬱青池要披上馬甲,靠著小號重來,那“鬱青池”這個人,從此便算是死了。為了防止走漏風聲,他勢必無法與梅子青等人一一告彆,等到梅子青隨他從金庭山回來,世上恐怕便再也沒有鬱青池這個人了。

這可不就是生離死彆。

也不知道洪英這些人會傷心成什麼樣。

朝山道人要支走梅子青,也是為了便宜行事吧?

畢竟梅子青每天往半山峰上跑的也太勤快了。

他點點頭,說“好。就怕他不願意去。”

“此事由不得他。”朝山道人說。

“要不,讓他再見青池一麵?”宴芳林心下有些不忍,說“他們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感情深厚,這一彆,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永彆了。多見一麵,留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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