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 / 2)

“你還是再躺一會吧。”朝山道人坐到他旁邊說。

聲音依舊平和淡然,隻是比平時少了點溫柔和氣:“這陣法功效顯著,你身上的魔氣已經淡多了,等再做兩次以後,我教你一套壓製魔氣的心法,你便同常人無異了。”

鬱青池道:“弟子隻是感覺如今渾身沒力氣。”

仿佛身體都被抽乾了一般,體內雄厚的氣息也變得淡薄起來,不過既要淨化體內魔氣,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以正法驅邪氣,受傷或者虛弱都在所難免,隻要能留在青竹峰,彆說隻是變虛弱了,就是讓他回到從前法力全無的時候,他也願意。

“你好好休息,為師明天再來看你。”

鬱青池點了點頭,便目送朝山道人出去。

如此一天過去,第二日深夜時分,他便又隨朝山道人回到了法陣裡,開始了第二次做法,這一次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感覺有些受不住了,隻感覺體內寒津津的,他睜開眼睛,想要說話,卻發現朝山道人一隻手抵著他的額頭,白發飛舞,眼睛赤紅,渾身籠罩著濃鬱的黑氣,就連麵目都變得猙獰起來。

他心中大駭,隻感覺眼前的朝山道人已經完全沒了舊日的模樣,他伸出手來,抱住了朝山道人的胳膊,卻感覺朝山道人的掌心仿佛有極強的吸附力一般,直接要將他體內的魔氣連同精氣一道吸走,這是何種法術,他從未見過。

“師父。”他叫道。

話剛出口,血便從嘴角流了出來,滴滴答答,落到他的黑色長袍上。朝山道人卻仿佛入了魔一般,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睛依舊是赤紅的,幾乎看不到瞳仁,鬱青池閉上了眼睛,拚儘最後一點力氣,彙聚了自己的神識,便直接闖入了朝山道人的識海裡。

一進入朝山道人的識海,他就驚呆了,隻見裡頭雄渾的白光和黑氣纏繞在一起,混亂無比,他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那混亂又強大的氣息給衝昏了過去。

朝山道人猛地將手抽了回來,符篆在他周身飛舞著燃燒,掌心是冰涼的,體內卻是一團火熱。他從未感覺自己如此強大過,身體輕盈到飄離了地麵,他低頭朝下看去,便見鬱青池如死了一般躺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他的下巴。

在那一瞬間,心臟抽痛了一下,他落到地上,將鬱青池抱起來,往他鼻息間探了一下,鬱青池身上還有餘溫,呼吸也在,隻是呼吸變得極慢,幾乎沒有了心跳。

他看著懷裡的鬱青池,一時又是天人交戰,不知該如何處理他。

鬱青池是不能留的,也不該留,他或許已經洞悉了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並不是在為他淨化魔氣,而是在以他為爐鼎,吸食他的法力。

即便鬱青池沒有發現,難道他真的要留他在青竹峰,看著他與宴芳林雙宿雙飛?

宴芳林……

他想到宴芳林,體內的魔氣忽然泛濫了起來,幾乎壓製不住,直衝他的靈台。他暴戾之氣陡增,幾乎衝破了自己的控製,這種幾乎失控的感覺讓他心生恐慌,他將鬱青池抱起,便要往懸崖而去。

這一次的陣法忽然中斷,紅線皆都斷了,青竹峰陰風陣陣,陸星河從黑暗中走出來,顫抖著嘴唇說:“師……師父……”

他話音剛落,便見朝山道人抱著鬱青池,猛地轉過頭來,白發飛舞,神情陰戾,那般高潔俊美的外表,此刻卻像極了一個魔。魔氣從他身上躥出,直朝陸星河而去,陸星河跌跌撞撞地後退了一步,便被那魔氣貫穿了靈台,瞬間便倒在了地上。

朝山道人腳下一點,便抱著鬱青池到了懸崖邊上。

他低頭看向懷裡的鬱青池,這個由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如今躺在他的臂彎之中,俊美無雙的一張臉,年輕的甚至於還有幾分稚嫩,才二十出頭,在修真界,人生才剛剛開始。

這個比自己更有天資,更勤於修煉,也比年輕時候的自己更有能力的弟子,卻是他不擇手段尋來的爐鼎。曾有多少次,他扮演著恩師的角色,看著這樣一個遠比自己優秀,將來也注定青出於藍的弟子,心下茫然,嫉妒,又惻隱不安。

如果不是因為宴芳林,或許不會走到這一步吧?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鬱青池一片赤誠之心待他,視他如親父,他又怎會感受不到。他需要的是一個爐鼎,卻把一個爐鼎養成了自己的兒子。

就好像宴芳林,他養育他,本要讓他做自己的爐鼎,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卻陷入美色的誘惑裡,再不能抽身。

濕潤了他眼眶的,或許不是眼淚,而是他最後的良知。

“你不要怪我,”他喃喃道:“你於我而言,本就隻是一個修煉的容器而已。開頭便是錯的,便讓它錯到底吧。”

他說罷便將鬱青池拋了下去,月光淺淡,深淵本就一片漆黑,不過片刻之間,鬱青池的身體便消失不見了。朝山道人的嘴唇抖動了幾下,仿佛忽然驚醒一般,縱身便跳了下去,他在快速的下落中接住了鬱青池的身體,將他按到胸口,抱著他扶搖而上。

一如當年他將他帶回青竹峰那樣,抱他在懷裡。

千裡之外的金庭山,宴芳林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喘著氣看向窗外,一道閃電照亮了他汗濕的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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