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英等人卻都袖手旁觀,冷冷地圍觀著。宴芳林則在旁邊拍著手,笑著說:“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人麵獸心的偽君子!”
朝山道人驚慌地看向他,說:“青池,我是你的師父,你是……我最鐘愛的弟子。”
入魔的他雙眼赤紅,一掌捅入朝山道人的胸膛之中,幾乎將他的心掏出來,厲聲說:“我就隻是你搶來的一個爐鼎。”
“你把他搶過來,為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還說是為我尋的一味藥,結果呢,你自己倒是用上了,半點也不顧忌多年的師徒情義!”宴芳林說著攀上魔頭鬱青池的肩膀,親密地依偎著他:“你擄我們兩個來青竹峰,究竟為了什麼,你心裡最清楚!”
夢境就此全部破碎,鬱青池呆呆地立在黑霧之中,隻看到識海裡的魔氣逐漸變的血紅,直衝雲霄而去,這已是要入魔的征兆了。
他仿佛洞悉了朝山道人的心魔,知道了最駭人的秘密。
他和宴芳林,都是爐鼎之身,都隻是朝山道人修煉的容器麼?朝山道人撫育他們兩個成人,隻是為了自己的修行?
即便曾親自被朝山道人吸乾了法力,他也不敢相信眼前事實,隻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就在這時候,從夢中醒過來的朝山道人,卻發現了識海裡的他。
“鬱青池。”他叫。
鬱青池嘴唇都在顫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朝山道人冷冷地說:“我忘了,你能進入彆人的識海裡來。”
他說著便抬了一下手,鬱青池便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直接被拎了起來。他神色痛苦地看著朝山道人,他麵前的朝山道人,長發披散,雙眼赤紅,白袍上彌漫著無儘黑氣,變的如此陌生。但陌生的並不隻是朝山道人的模樣,痛苦的也不隻是身體,他怔怔地看著朝山道人,眸子逐漸冰冷,神色卻那樣苦澀,猙獰。
“你不該到這裡來。”朝山道人說:“我本不想殺你的。”
“師父養育我成人,百般保護我,隻是為了弟子成為一個合格的爐鼎麼?”
朝山道人緊抿著嘴唇,神色似乎也有些痛苦,說:“是或不是,如今再說,還有什麼意義。”
“我宴師叔,也和我一樣麼?”
朝山道人眉頭緊蹙,道:“他和你,不一樣。”
鬱青池便笑出聲來,眼淚卻湧出眼眶,身形忽然扭曲飄散開來,直直衝入他的額頭之內。
他還是低估了他的法力,這邪術實在太過厲害,鬱青池哪怕隻剩下這最後一點靈力,也幾乎控製了他的神識。
朝山道人運用自己強大的魔氣,直接將鬱青池震出了識海。
兩人俱都恢複了清明,鬱青池直接咳出一口血來,神識剛回到虛弱的身體,一時無法適應,他努力想要爬起來,卻依舊重重地倒在地上。
現實裡的朝山道人,卻是發髻整齊,白發挽著青玉簪,一身青袍,愈發顯得俊美年輕,眉眼間的淡漠早已不見,反而因為那眼尾的紅而變得有幾分妖冶邪魅。他信步朝他走來,說:“青池,我與你師徒一場,要說毫無感情,確實不可能。隻是如今你已經知道一切,我不能放你走,你便老老實實留在這裡,如此,你得一條命,我也放心,你看如何?”
鬱青池熱淚滾滾,道:“我寧願一無所知,你還不如在陣法中便殺了我!”
朝山道人笑了兩聲,眼眶也濕了,道:“發現你的師父如此卑劣虛偽,讓你如此心痛麼?我從來都是這樣的人,隻是你不知道罷了。在這強者為尊的修真界,隻要你足夠強大,又有誰在乎你是如何強大起來的。你放心,我也不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並非愛好殺戮與欺騙,等我做了百門之首,我也會努力做一個好師尊,傾心教授我的徒弟,福蔭世人,為我如今的罪業懺悔。你聽到這些,可否好受些?”
他走到鬱青池身邊,蹲下來,伸手撫上他的額頭:“要怪就怪你不分人倫綱常,竟和芳林私通,你們以為你們用神識相交相會,我會不知情?”
鬱青池怔了一下,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我也是愛他的,你放心,我會對他好。這世上唯有你才會看到我如此卑鄙不堪的一麵,他會活在我為他織造的夢裡,忘了你,和從前一樣,隻鐘愛我一個人。”
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得鬱青池不該留了。
這世上許多的失敗,恩怨,都源於一時的心軟。他既已如此卑劣,又何必心軟這一回,實在虛偽又沒有意義。鬱青池早已被他摧毀,要不要他的命,他的罪孽都已注定,留著鬱青池,不知會有多少後患。
他便伸出手來,遮住了鬱青池的眼睛,魔氣從他掌心灌入,鬱青池此刻虛弱的身體,壓根承受不住突然這麼猛烈的魔氣,朝山道人麵色凝重,眸間的淚痕也儘了,隻有無儘的冷漠麻木。
就在這時候,一陣極強的魔氣直湧了過來,朝山道人猛地轉過頭去,就看見宴芳林裹著一身魔氣,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白袍潮濕,貼著身體,神情格外驚愕,陰戾,一掌便將朝山道人打的倒退了數步,伸手一撈,便將鬱青池抱在懷裡。
鬱青池奄奄一息地看他一眼,叫道:“宴……”
後麵的字還會叫出來,人便昏了過去。宴芳林緊緊抱著他,蹙著眉頭看向朝山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