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修真界都處在一種震動不安的局麵裡,鬱青池將修真界攪了個底朝天。
轉眼六日已過,下葬的前一天,天氣出奇的冷。
入夜的時候,一場大雪席卷而來,是數年未見的暴風雪,直直下了一夜,待到天明時刻,大雪才停了。宴芳林被外頭的聲音驚醒,他披上袍子,推開窗戶看去,見梅子青和青竹峰的幾個弟子正在院子裡掃雪。
整個庭院銀裝素裹,有積雪從樹枝上抖落下來,好幾個守衛都因此露出極恐懼的神色來。
好像所有人都預感今天會有大事發生。
宴芳林裹著袍子往窗台上一趴,看了好一會,見洪英端著熱水過來,便直起身來。
“冷的很。”洪英說。
宴芳林笑了笑,便從榻上下來了,洗漱完畢以後,洪英又端了些素食過來,早飯還未吃完,陸星河已經帶青竹峰眾弟子在廊下站著了。
他們青竹峰本來是小門派,但因為數次誅魔之戰,他們青竹峰都未折損什麼弟子,所以如今從人數上來說,已經算是“人多勢眾”了,隻是武力值上有些不堪一擊。
今日大家都是一身縞素,神情肅穆。
韋芳等人進到院中來,便看見了眾弟子在廊下等宴芳林的場景,人多,穿的又一致,那場麵看起來就頗有些壯觀。宴芳林的房間開了窗,透過窗戶,便看見宴芳林正在穿孝服。
要想俏,先穿孝。宴芳林姿容絕世,如今神情冰冷,身條瘦弱,一身孝服穿上,愈發顯得我見猶憐,明明是素極淡極的打扮,那太過光鮮的容顏卻露出幾分豔麗來,人在窗中,仿佛一幅畫一般。
眾人站在院門口,並未進去。
“你們說,鬱青池今天會出現麼?”
“他這幾日如此囂張,擺明了就是在挑釁,如今我們百門齊聚青竹峰,試問還有什麼比在這個時候,在眾目睽睽之下擄走宴芳林更能滿足這魔頭的挑釁欲的。”
“這等絕色,我若是鬱青池,今日必來。”
“今日我聽門下弟子說,如今在民間,鬱青池居然有了許多信徒,就連咱們道門之中,也有人生了背叛之心。若鬱青池收了徒弟,將他一身邪術傳授給他人,那我們道門百家……”
這話一出,眾人身心皆寒。
若是這樣,那真是再無回轉的餘地了。隻一個鬱青池便如此難以收拾,如果再出幾個魔頭來……不敢想!
韋芳握緊了拳頭,道“鬱青池必死。”
“我隻擔心芳林,”宋青之說“我看他心腸和身體一樣脆弱,他對鬱青池,似乎也並無多少怨恨,若他私下裡對鬱青池有情……”
“你放心,他不敢。”韋芳道“願或者不願,如今都不是他說了算。你我對付不了鬱青池,難道連一個空有美貌的廢物都對付不了麼?”
大概嫌他說話太刺耳,劉鳳義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候,有弟子快步跑來,湊到韋芳耳邊說了一句。
宋青之問“何事?”
“鄭長行鬨起來了。”
他轉身要走,劉鳳義卻攔住他“我與他素來親厚,我去說服他。”
“說服?”宋青之問“你早知道他要鬨?”
劉鳳義淡淡地說“他隻是擔心芳林的安危。”
韋芳冷笑“他們這些年輕後生為美色所迷也就罷了,堂堂一門之首,如此年紀,也能為美色迷惑到這種程度,簡直丟我們道門的人。若犧牲一人,便能拯救所有人,但凡有點大局觀念的,都該知道要如何選擇。”
他和宋青之見劉鳳義遠去,便也跟了上去。到了前庭,便見逍遙峰和望陽山等幾位掌門正攔著鄭長行。
鄭長行受了很重的傷,臉頰留了一道疤,瘸著一條腿,一隻胳膊也吊著,多虧鄭夫人護著他。
“放開他。”劉鳳義道。
那些掌門見他和韋芳等人來了,這才鬆開了鄭長行,鄭長行額頭都冒出汗珠來了,惡狠狠地看向劉鳳義。
劉鳳義道“鄭兄,有什麼事,坐下來咱們慢慢說,你彆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且看已故朝山兄的麵子。”
“你彆跟我提他。他若知道他死了以後,你是如此對待青竹峰的人,如此對待芳林……”鄭長行頗有些激動,一雙眼睛通紅,隱約閃爍著淚光“劉鳳義,你怎麼也成了這樣的人!”
劉鳳義薄唇緊抿,神色凝重,還未開口,便聽他身後的韋芳冷道“鄭長行,這裡可不是你胡鬨的地方。”
鄭夫人扶著鄭長行,正色道“我們夢魂宮和青竹峰一向交好親厚,長行傷成這樣還執意來送朝山最後一程,為的便是舊日故情,我們想去後院看看芳林,你們卻多加阻攔,難不成朝山兄故去以後,青竹峰便是你們當家了麼?”
宋青之道“這是哪裡的話。隻是如今青竹峰亂成一團,芳林又素來病弱,我們百門同氣連枝,諸多事我們便多代勞一些,也是為了芳林他們好。”
“為他好,”鄭長行冷笑道“你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你們心裡最清楚。朝山兄已死,可故友還在,我鄭長行在這裡,誰想要利用他,便先過了我這一關!”
旁邊立馬有掌門說道“鄭宮主這是什麼話,如今我們百門齊聚這裡,一是為了送朝山兄最後一程,二則不就是為了保護青竹峰上下麼?”
鄭長行看了看韋芳等人,有回頭看了看周圍的一群掌門人,冷笑了幾聲,忍著疼痛,一把將身後的靈劍拔了出來。
周圍便有人後退了兩步,韋芳紋絲未動,蹙眉道“鄭長行,你可彆走錯了路。”
他話音剛落,鄭夫人也拔出了身後的靈劍來。鄭長行看向她,鄭夫人微微一笑,道“你我是夫妻,自當進退與共,我就不信,這偌大的道門裡,就沒有真正的君子了麼?”
一向和善的宋青之聞言也變了臉色,他一揮手,便有弟子手持靈劍,將鄭長行等人團團圍住。
劍拔弩張之際,一聲極好聽的男聲傳來,如金似玉一般,淡淡地說“師父靈柩猶在,諸位在靈棚之下便要拔劍了麼?”
眾人都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便見青竹峰的弟子一身縞素,簇擁著一個美男子緩緩而來,正是宴芳林。
宴芳林一身孝衣,烏黑長發披散,隻在發尾係了根白色孝帶,渾身再無一點顏色,卻令青竹白雪都失去了光色,走動間孝服擺動,猶如一朵我見猶憐的小白花。
鄭長行看到他,眼眶便是一紅,叫道“芳林。”
芳林朝他點了一下頭,從人群中穿過去,那些持劍的弟子見他來了,便紛紛收了劍,後退了一步。
他走到鄭長行跟前,伸出細白的手來,將他的劍按回鞘中,又衝著鄭夫人點了一下頭,便看向韋芳等人“這是怎麼回事?”
韋芳道“我看鄭宮主此刻腦子似乎有些不大清楚。芳林,這裡有我們,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