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趙樂樂自殺?!”
俞峰一早起來發現營地裡給人翻得亂七八糟(季思情翻的)、還有倆同伴不見蹤影, 連忙撥打了倆人的電話。
一撥通了季思情電話就得知了這麼個消息,俞峰人都傻了。
“啊。”季思情疲倦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來不及叫醒你們, 直接背她去收費站那求救了, 裡麵值班的一個領導開車送我倆來的醫院。”
“這特麼……這二百五吃多了啊!她沒事吧?你倆在哪家醫院?”俞峰又是擔心又是驚怒,連忙手忙腳亂的穿衣服穿鞋, “我現在就過來啊,妹兒你彆慌啊, 我們馬上就過來。”
付了點錢請附近村民幫忙看著露營裝備,俞峰把權輝、周程程兩個叫醒拽上車, 開著SVU風馳電摯地殺到了醫院。
見到病房裡吸著氧氣掛著吊瓶的趙樂樂,和她手腕上那刺眼的繃帶, 俞峰這一米八的壯小夥兒險些站不住。
“嗎的,這、這傻逼, 有什麼事就不能跟我們說說嗎, 嗎的, 這麼多年的兄弟感情就喂狗了是吧?!艸!”
季思情很能理解俞峰的反應,要是這會兒躺著的是範舟,她估計也得是又心疼又生氣。
為了避免吵到病人,她一麵把六神無主的幾人拖出急救門診,一麵安慰道:“沒事了俞哥,醫生說搶救得及時,樂樂姐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的, 等恢複過來就好了。”
把人都拉到中庭, 迎麵吹了下涼風,俞峰稍稍冷靜了點兒,語無倫次地拉著季思情的手道謝:“多謝你了, 妹兒,我……真不曉得怎麼謝你好,我們幾個都特麼睡得跟豬一樣——真是,真的多虧你了。”
麵色刷白的周程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權輝的眼睛也是紅的。
季思情見這幾人都很自責,心裡很不好受。
過了好會兒,三人才冷靜下來。
周程程去病房裡陪著趙樂樂,權輝拿著手機聯係趙樂樂家屬,俞峰千恩萬謝地把季思情送到醫院門口,愧疚地道:“對不起了妹兒,我還說帶你一起玩,大家一塊兒高興一下,結果鬨出這事……我替樂樂謝謝你,等她好了,我揪她來給你道謝。”
“沒事沒事,俞哥你彆往心裡去。”季思情忙勸解道,“等樂樂姐好點了我來看她,她肯定也……她其實也沒什麼錯的,呃……一時想不開誰都會有的,俞哥你可千萬彆埋怨她。”
俞峰不想讓季思情看到他眼睛發紅,低下頭來甩了甩腦袋,悶悶地道:“先就這樣吧,你彆操心了,我會管好這個傻逼的。你去……你都一晚沒睡,你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覺。”
季思情知道好友自殺自己卻一無所知對俞峰打擊挺大,她跟俞峰也還沒熟悉到能讓俞峰哭給她看的程度,點頭應道:“我曉得的,這就回去補覺了,要有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
俞峰難受得說不出話來,捂著鼻子擺了擺手。
臨走前,季思情問了一句:“俞哥,你認得葉正青這個人嗎?”
俞峰抬起頭,季思情從他臉上看到了對這個名字的陌生,和對她問出這個問題的茫然。
“……沒事,我先走了啊。”季思情沒再多說什麼,揮揮手走出醫院大門。
她的小電瓶還停在大寶山,她得坐公交車去北郊,把車騎回來。
走在前往公交車站的路上,季思情越走,腳步邁得越大。
趙樂樂給的人的印象是個很樂天、很開朗、跟俞峰一樣大大咧咧的人,要不是救她的時候看到她平時戴著運動護腕的手腕上有深淺不一的割痕和自己燙的煙頭痕跡,季思情絕想不到她居然有自殺傾向。
但……趙樂樂原本也不至於走到自殺這一步的。
她經常跟俞峰一塊兒露營、總是一塊兒呼朋喚友的到處去玩,這應該就是她求生欲的體現……有朋友相陪,尤其是俞峰這種稍微有那麼點兒霸道和自作主張、總是二話不說就擅自給彆人安排這安排那的鐵哥們,她本不會被悲傷和痛苦輕易擊倒。
是縊鬼趁虛而入,侵入了她的安全領域,讓她墜進了痛苦的深淵。
季思情簡直難以想象那隻縊鬼披著“朋友”的皮出現在趙樂樂身邊,以朋友的身份,對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更難以想象如果趙樂樂真的獨自死在那條距離營地不到五百米的溪水邊,俞峰、周程程和權輝這三個好友,將遭受多麼沉重的打擊。
而俞峰他們,又有什麼錯呢?
如果季思情不是已經有過好幾回撞鬼經驗,如果她沒有從安姐和老魏那兒知道世界已經變了、正國乃至國外的許多國家和地區都出現很多異常生物引發的事件,隻是出於多種考慮因而隱而不宣、未曾對大眾公開,那麼……她可能也隻會以為是範舟和俞峰說錯了人數,無知無覺地與那隻暗藏惡意的縊鬼擦肩而過。
又或者,輕易被縊鬼所惑,在最應該去拉趙樂樂一把的時候,忘記了趙樂樂這個人的存在。
連有經驗的她都險些被那隻惡毒的縊鬼欺騙迷惑,又怎麼能去苛責俞峰他們呢。
一天前還吵鬨鬥嘴、互曝黑曆史的好朋友,一天後就險些天人永隔;而原因僅僅是……一隻以看著他人自殺為樂的縊鬼,用防不勝防的詭譎離奇手段,混進了他們之間。
季思情越是在腦中複盤昨晚那驚心動魄的遭遇,心裡那從未有過的怒火就燒得越旺。
默默盯著公交車車窗外不住後退的城市景色,季思情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她從褲兜裡掏出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編輯起發給安姐的文字信息。
把她親身經曆的縊鬼事件過程編寫好發出去,季思情深吸口氣,雙手捧著手機,認真地輸入她此刻最想說的話:
“安姐,我可不可以加入你們的部門?我不要編製,能讓我當臨時工就好。如果不行的話,那我能跟你們學一些識彆鬼怪和對付鬼怪的辦法嗎?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這種無辜的人被折磨的事了,我也想出一份力。”
檢查了下沒有錯字,季思情摁下發送鍵,長吐口氣。
這是她這輩子頭一回冒昧地請求彆人給她好處(臨時工崗位),說不忐忑是假的,她也已經做好了被拒絕、被人家嫌棄厚臉皮沒逼數的準備。
但這些都不要緊……隻要安姐和老魏他們那個部門能教她一些應對這種詭異突發事件的辦法和經驗,能讓她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彆再那麼手足無措,想幫忙都使不上力,那她就滿足了。
另一邊,季思情心心念念等著回信的安姐和老魏兩人,此時並不在貴安市,甚至不在G省範圍內。
一天前的下午,季思情受邀前往東明大廈二樓KTV、與俞峰等人認識時,正國地圖北端、大西北的無人區荒漠中,一座從衛星上絕看不到的神秘半永久地下工事內,保密等級為絕密的實驗室中,身著防化服的安姐、老魏,正與來自全國各地的“七部”一線外勤人員一起,站在一麵巨大的全密封玻璃牆外,觀看一場極其不科學的實驗演示。
實驗的主體,是一具女性屍體。
操作人員用液壓刀將屍體手臂部位乾癟下去的肌肉組織切下來一片切片,以機械臂撚起,放到投影儀下。
切片影像投射到大屏幕上,看清細節的七部外勤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這具外觀上看去很普通、很平常的女性屍體,皮膚以下……沒有脂肪和筋膜,全是異態化的肌肉組織。
連接皮膚與肌肉的疏鬆結締組織,則變成了離譜的、完全不符合生物常識的絲線狀物質。
操作人員對這片二指寬的異態化肌肉組織切片采取電擊、液壓機、高溫灼燒等處理手段,讓外勤人員直觀地看到處理結果——
當高壓電流通過時,異態化的肌肉組織切片會出現輕微的痙攣和萎縮現象,皮下肌肉組織間的絲線狀物質也會稍稍收縮;但在高壓電流持續輸出超過十秒後,那些被收縮的絲線狀物質就會漸漸恢複“活力”,萎縮的異態化肌肉也會重新飽滿。
能把鑽石壓碎的液壓機,對高密度、高彈性、連接緊密的異態化肌肉組織無效。
1000度的高溫能將異態化的肌肉組織切片的表皮部分烤焦、讓絲線狀物質收縮,但並不能傷及皮下組織;直到把溫度提升到3000度,切片才漸漸氣化。
展示了對女屍的切片組織處理手段,操作員繼續操作液壓刀對女屍進一步實驗,檢驗其骨骼密度、強度,細胞結構……等等。
全麵徹底地展示了一番異化女屍的各項“異態物理性能”,實驗演示結束,操作員走出操控台,衝女屍躬身。
玻璃牆外的眾多外勤,也齊齊對實驗台上的女屍鞠躬。
機械臂拉上包裹女屍的裹屍袋,實驗台緩緩下降。
正國人講究死者為大,實驗室會保留女屍的部分切片組織作為異常生物的研究材料,而女屍主體部分是要送去焚化的。
參觀完實驗演示,外勤人員們換下防護服,轉移到一間會議室裡開會。
安姐拿著整理好的材料,對來自全國各地的同事們介紹起女屍來曆:
“這位女死者名叫柳紫涵,02年生人,貴安市某小區居民,留守兒童,父母皆在外地打工……”
“2020年初,年滿十八歲的死者經朋友介紹進入潮玩店打工,結識本次事件中另一名死者,三十四歲的龍輝……年紀尚輕且成長過程中缺乏父母關愛的女死者從來沒有得到過他人真正關心,被龍輝的小恩小惠打動……”
“根據我們的調查,男死者龍輝與女死者交往期間亦同時與多名女性保持親密關係,為掩人耳目,龍輝欺騙女死者不公開雙方戀情,涉世不深的女死者並未懷疑……”
“22年春節後,女死者與男死者感情破裂,被男方辭退。據工信部門提供的雙方社交平台交流信息記錄,女死者曾多次試圖修補與男死者之間的關係,但被男方以各種理由拒絕……”
“22年九月,女死者無意中得知龍輝與一名身在外地的女士持續交往已達三年以上,向龍輝求證時雙方發生衝突,根據當地派出所的出警記錄,龍輝曾對女死者施加暴力傷害……”
安姐的描述儘可能地不帶個人感情,但她介紹的女死者生前遭遇還是讓在座的外勤人員聽得頻頻皺眉。
介紹完女死者生平,內勤們便討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