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意識深處,是一人、一鬼、一妖的慘烈搏殺。
葉正青想要她死、更想要逃離,而飛頭妖怪,想要取代她。
她的意識,本該是三者中最弱的那一個——那隻看上去不起眼的、嬰兒腦袋大小的飛頭妖怪,確實曾經一度“取代”過她。
但或許是飛頭妖怪和她之間夾了個一直拚命掙紮著想要逃走、不願意被同化的葉正青的關係,飛頭妖怪並沒那麼容易能徹底代替她,最終,還是她的意識奪回了主控權。
隻是……她和這兩個鬼怪也已經被莫名其妙地被強擰在一起,再難以區分開來了。
女人能夠感覺到,葉正青和飛頭妖怪……不,縊鬼,和落頭氏最後的遺民,已經成了她的一部分——無論從意識層麵還是血肉層麵皆是如此。
“這可真是未曾設想過的結局……我現在到底算是人,還是鬼怪呢?”
女人喃喃自語了句,搖搖頭,撐身下床。
抬腳邁過床邊地毯上昏死過去的司機,女子徑直走進洗手間,脫下衣物洗了個澡。
洗完澡,她找出櫃子裡的泡麵,燒水泡開。
吃掉賓館客房裡的兩盒泡麵,她仍然感覺很餓,似乎這點兒食物並不足以補足她身體需要的能量。
不過不要緊,能稍微緩解一下饑餓的感覺就行了,女人從來都很擅長忍耐。
接著……她開始翻司機的隨身物品。
她還隱約記得這個司機跟她搭訕時的樣兒,那種看似熱情親切中掩藏不住的貪婪眼神,她相當熟悉……當她儘可能低調地搭乘中巴車在國內各個城市間轉移的時候,總會遇到這種打著各種借口試圖接近她的人渣。
這樣的人渣總是欺軟怕硬的,相對於從穿著上就能看出個性、自信張揚的女性,看上去怯生生的、包得密不透風的保守女孩,更容易成為人渣們的目標。
人渣司機隨身攜帶的物品不多,一個裝著駕駛證的錢包,一台手機,再來就是香煙打火機車鑰匙。
沒有找到能用來殺人的凶器。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這個人渣司機對她沒有殺心,真想殺人時,枕頭都可能是凶器。
女人沒怎麼猶豫,動手把司機雙手反剪,用他自己的皮帶捆起來,又把他的雙腳也用鞋帶綁上去。
去廁所拿了塊毛巾浸濕後塞進司機嘴裡,她才把這個被嚇暈過去的家夥弄醒。
幾乎被濕毛巾捅進嗓子眼的司機不適地醒過來,就看見他剛抱進房間裡的女人好整以暇地蹲在他麵前。
“我問,你答。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女人平靜地道,“你殺過人嗎?”
司機呆了呆,拚命搖頭。
十月二十三日,在新義市逗留了兩天的季思情返回貴安市。
回到貴安,第一件事兒,就是趕到部裡跟領導報道。
安姐奇怪地看了眼跟著季思情一塊兒回來的小夥子,把詢問的眼神兒投向季思情。
“這位是秦浩浩,新義分部的實習外勤,這趟來是想申請參觀下咱們貴安分部收容的畫壁牆人,順便在咱們這邊進修半個月。”季思情疲倦地介紹道。
“……進修?”安姐疑惑地道。
精神抖擻的秦浩浩滿臉笑容地朝安姐伸手:“你好你好,安科長,我們科長說反正在新義也學不到什麼,就讓我來貴安見見世麵。”
安姐嘴角一抽。
許原良那家夥,也不說提早跟她通個氣就把人派過來了!
肚子裡腹誹許原良搞強買強賣,麵兒上安姐這種人精當然不會表露出來,笑著跟秦浩浩握了手,又把內勤武嘉叫過來,讓武嘉給秦浩浩安排個住處。
打發走秦浩浩,安姐便向季思情問起新義那邊赤水河古墓的事兒。
雖然打發季思情去新義跟進調查確實是為了暫時調開她,但安姐其實也挺關心赤水河古墓的……
現在國內發現的部分高能體跟正國古人留下的典籍對上了號,安姐也挺好奇,出現高能反應的赤水河古墓能不能查出曆史上存在過高能體的蛛絲馬跡。
“我跟著去下墓了,沒什麼異常,隻有早先G大的考古教授領學生去挖出來的那副殘舊甲胄甲片上有高能反應。”季思情道,“然後我們去查了當地縣誌、和當地大族的族記,確認那座苗寨最早是明朝初期時的衛所屯堡。”
“G大的考古教授通過對甲胄甲片的製作工藝,和一條牛皮帶子上的印記,確認那個古墓的主人應該是明初時曾在藍玉將軍帳下領兵的一名低級武官的後人,縣誌上記錄過這名衛所軍官非常勇武,征討過當時屯堡附近的幾處山匪,彆的記錄就沒有了。”
“是這樣……”安姐皺眉,“挖掘出來的屍骸是什麼個情況?”
“就普通屍骸,許科長從考古教授那邊把骨頭拿過來檢測過了,沒發現高能反應。”季思情道,“許科長說,等他那邊打好報告,就把有高能反應的甲片和報告一起送去總辦,讓科研所那邊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好吧。”安姐略有些遺憾,看來短時間內還沒那麼容易能得到結果,“你辛苦了,今天早點回去休息。”
季思情倒也想回家休息,但還不行……她這趟急著趕回貴安來,除了秦二浩這個家夥死催活催著要看畫壁牆人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老爸從Z省回來了。
一生要強的季爸爸自從她高中時離家出走就沒回過G省,後來老媽病重,他明明擔心得要死卻還是死挺著不回家;隻是更加拚命地在Z省做小工、儘可能多地彙錢回來給老媽治病。
季思情搞不明白老爸老媽都一把年紀的人了究竟還在死倔個什麼鬼,但她其實也挺心疼老爸的……以季爸爸那隻有小學的文化水平,在外麵賺點錢是真的不容易。
告彆安姐,季思情從分部出來,破天荒地奢侈一把、打了個出租車急匆匆地趕往她租住的安居園小區。
出租車開進小區,一直衝窗外張望的季思情便看到了她老爸——站在她住的十四棟二單元樓下台階上、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
車一停穩,季思情跟司機道了謝,就急切地開門衝出去:“老爸!”
小老頭聽見聲音,扭頭過來看了季思情一眼,激動地叫出聲:“小思情!”
季思情看清老爸那身灰撲撲的農民工裝束,還有他腳邊的蛇皮袋,眼淚差點當場落下來……
她老爸以前是個很愛乾淨、很愛臭美的人,連送她去上學都要往頭發上噴點定型水;她真想象不到老爸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才會連個人外表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