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程度,已經可以基本確定“天藝傳媒”絕不是正經培訓演藝人員的娛樂公司,必定與非法組織賣O、地下金融借貸有關,但無論本地警方還是七部外勤,都萬萬沒想到這家公司能黑到這個地步。
“——公寓二樓找到的那群人全是被騙來當HR在網上拉人頭的,然後年輕女性。
四樓的“住戶”也聽到了樓下的動靜,被嚇得不輕,五樓往上略好一些,有的才剛睡醒,都還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麼。
在頂層,乾警發現了被單獨關在小房間門裡的孫麗莎。
季思情看到哭暈過去的姑表妹,一時間門都有點兒不太敢認她……她那張臉青腫得跟個染了色的饅頭似的,胳膊上、身上還有皮帶抽出來的鞭痕,也不知道是挨了幾頓打。
“唉,這倒黴孩子!”季思情又氣又心疼,偏她還有現場檢驗的活要做、走不開,隻能托付民警將孫麗莎送去醫院。
公寓樓裡發現的相關人員非常多,再加上見到警察就一迭聲要求自首的陸光亮等線上人事的主動配合,七部的外勤們再次辛辛苦苦把做體檢的那台大家夥搬過來、並從現場再次監測到人身異化者特有的微弱高能反應殘留時,警方審訊部,道:“不是非法場所,是正經登記注冊過的合法的娛樂場所。場子裡絕不提供違法服務,警方到場檢查都挑不出毛病來。”
在小城市長大的秦浩浩聽得嘴歪眼斜,另外兩個本地同事的臉也是五官亂飛。
季思情想起劉隊跟她提過的掃黃工作中的實際困難,好一陣憋屈……沒錯兒,所謂捉賊拿贓、捉奸拿雙,人家沒當著警察的麵兒搞皮肉交易、搞強迫賣O,警察確實也沒啥辦法。
畢竟警方辦案子是要講究證據的,沒有完整的證據鏈,案子強行移交到檢察院了也會被打回來重新取證調查——沒有證據支持,檢方拿什麼起訴?法院拿什麼判?
要是沒有充足證據就能憑主觀臆斷去判案結案,那更亂套。
秦浩浩忍不住道:“那她們怎麼就不報警呢?她們自己就是被控製的,她們不就是人證嗎?”
符外勤搖頭道:“這就是這種非法組織專門找涉世不深、來自小地方的年輕女孩下手的原因了。你想想,被騙到這種場合上班的小姑娘,她們自己能有多大的勇氣把事兒捅出去,鬨得人儘皆知?”
秦浩浩直愣愣地道:“為啥就不能捅出去,總比受苦強吧。”
符外勤無奈地看了這個愣頭青一眼。
季思情幽幽地道:“秦二浩,你是那種在學校裡被欺負了就會馬上去告老師、告家長的人吧。”
“那肯定啊,不然自己憋著?”秦浩浩莫名其妙地道。
季思情搖搖頭,她能明白這些女孩子的顧慮,但並不想跟秦浩浩解釋。
她也是在小地方長大的。
老家鎮上的年輕姑娘年紀大了不結婚就會被人說嘴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生不出孩子才沒人要,很多不想早早結婚的女性都是受不了彆人的白眼閒話才草草進入婚姻。
要是有哪家的姑娘又不結婚、還在外麵賺了大錢,那多難聽多惡毒的話都能流傳出來——當二奶(年紀大點的人確實會用這個詞兒)啊、在按摩院做小姐啊啥的。
在小地方長大、且大了以後很可能還要回去生活的女性,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然會被“名聲”所累。
就像……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不是爸媽親生的、是爸媽領養的孩子時,就是因為老石板街上的熊孩子打不過她就罵她老媽,說她老媽王金蘭是下不出蛋的母雞,她是垃圾箱裡撿來的垃圾崽。
小孩子會拿這種話來罵人,那都是從大人那兒學來的。
那些當麵見著了都會熱絡客氣地打招呼的老街坊老鄰居,私下裡還不知道多少人說過她家的壞話。
從那時候起,還是小學生的季思情就立下了心願,她長大以後一定要拚命地賺多多的錢,把爸媽都接到大城市裡生活,讓爸媽再也聽不到那些罵人的話。
從這樣的環境走出來的、到大城市裡追求夢想的年輕女孩,被惡意的陷阱籠罩、被拖進了泥潭裡,她們又怎麼敢把自己的不堪遭遇公開給彆人看呢?
更彆提,不是所有的孩子在外麵被欺負了都會有“告家長”的底氣——因為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得到家人的無條件支持。
如果是從小就不被重視的小孩,甚至不會產生“我求助的話,彆人會幫助我”的念頭……他們隻會自己煎熬著撐下去,直到撐不過的那一天。
“符姐,有這麼多證人的話,這次就應該可以把這個黑澀會性質的團夥連根拔掉了吧?”季思情道。
抓住那個在短短一天之內製造了兩起駭人聽聞大屠殺的異化者凶手當然重要,但這麼個嚴重危害社會和諧穩定的龐大涉黑組織既然進入了官方視野,自然也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符外勤歎了口氣,無奈地點著桌麵道:“這就是咱們市局的同誌現在最頭大的地方了——包括這位提供了最多線索的女性受害者在內,現有的這批證人接觸過的、能夠指證的涉黑團夥犯罪嫌疑人,這會兒都在停屍間門。”
季思情:“……”
一眾外勤蛋疼之時,符外勤的電腦上有條消息彈了出來。
瞄了眼屏幕,符外勤頓時精神一振:“等等,有新線索了——姓俞的主管不在死者之中?”